殷秀秀娥眉微蹙,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取倭岛金银,诛灭蒲家,令佛逝国臣服,此三项皆是泼天般的大功,
只是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大人功勋盖世,资历却浅,难免会遭小人嫉妒,更会惹来天子的打压,
据属下探知,官家有意以蔡京之子蔡鞗,取代大人,出任东平府知府,而对大人,则是明升暗降,赐以爵位,看似荣耀尊贵,却不再有主官的实权。”
殷秀秀话音刚落,那边厢杨志早已一拍桌子,怒声站起!
“罢了罢了罢了!我等跟随大人,为大宋出生入死,不畏艰难,刀山火海也闯过,惊涛骇浪也闯过,还折了林教头和柴大官人等人性命!
事到如今,这昏君却刻薄寡恩,以明升暗降的手段,对付为国立功之人,我等心中如何能服?
这鸟朝廷如何值得效忠?
倒不如我等跟随大人,反出京师算了!”
其余众人,也皆是面有怒色,纷纷喝骂不止。
宁策顿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他脸色严肃,以威严目光,环视全场,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自觉不自觉地停住了喝骂。
眼看众人都住了声,宁策这才淡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诸位无需着急,本官自有对策。”
杨志说道:“殷姑娘所提三件事,皆是十分重要,却不知大人有何看法?”
众人的目光,也是齐刷刷地望向宁策,一直以来,宁策就是众人的主心骨,是统帅,他说的话,没有不对的,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
宁策想了想,便为众人分析道:“金国连战连捷,辽国覆灭,看起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朝收取燕云,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再耽误下去,只怕燕京也会被金国所得,
待此地事情了结,本官自会返回东平,开始部署伐辽大计。”
杨志又问:“那第二件呢?若是帝姬当真被立为皇太女,作为平衡,官家多半会极力削弱大人的。”
宁策神情轻松地笑了笑,“立谁为太子,乃是天子家事,本官无意参与,此外,当今皇上春秋鼎盛,身体康健,立太子之事虽然重要,但并不急迫,杨制使的担心,大可不必。”
“至于第三件,”宁策皱了皱眉,想了片刻,方才冷笑一声,“东平府乃是本官的根基,岂容宵小侵占?蔡京若是真敢对东平府下手,那本官对他,也不会客气!”
杨志献计说道:“大人不是与高俅,童贯交好么?还有开封府尹张叔夜,也会站在大人这边,大人可向他们求助。”
听闻童贯之名,宁策就想起之前宗泽的警告,正沉吟间,便看到殷秀秀开口说道:
“杨制使有所不知,童贯应是与蔡家达成了某种默契和交换,在大人这件事上,据我所知,童贯是支持蔡家的,
此外张叔夜虽然与大人交好,但此人铁面无私,只忠于官家,或许他也觉得大人的势力有些过大,所以在此事上保持沉默,
只剩一个高太尉独木难支,只怕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杨志听了,顿时心中一沉,东平府是宁策倾尽所有精力,开发建设,方才有今日成就,如今眼看局势蒸蒸日上,繁华程度甚至已超过大宋北方第二重镇大名府,没想到官家却来了个釜底抽薪,让蔡鞗过来抢夺胜利果实。
失去此地的后果,杨志简直不敢想,
宁策掌控的其他地方,都不如东平府,
如襄州距离北方太远,乐安港只是个港口,岘港和巨港更是孤悬海外,远离大宋权力中枢。
并且宁策在东平府基本已经建立了一整套较为完备的工业基础,冶炼工坊,水泥工坊,武器工坊规模都是最大的,交通也因为宁策的大修路运动,变得四通八达,主要城池之间都有宽阔的煤渣路相连,十分方便。
农业方面,东平府是红薯的主要产区,经济也异常发达,可以说在宁策的规划和建设下,东平府将来超过汴京,也不是不可能。
但眼看随着官家的一个旨意下来,这一切,就可能会化为泡影,想到这里,杨志不禁紧锁眉头。
宁策看场中气氛有些压抑,便爽朗地一笑,“诸位放心,东平府,本官是一定会拿在手中的,本官现在疑惑的是……”
他看了一眼殷秀秀,故意皱了皱眉头,“不知你等众人,打算如何给本官接风洗尘?本官都快饿死了。”
宁策这个玩笑,顿时就把场中气氛给活跃了起来,场中传来轻松的笑声,
殷秀秀有些钦佩地看了一眼宁策,说道:“酒席不是问题,妾身昨日就已跟太白楼打过招呼。”
宁策于是起身,脸色轻松,“走,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谈。”
于是殷秀秀在前引路,宁策带着杨志,武松等人,直奔酒楼而去。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太白楼,只见这座汴京最为出名的酒楼对面,恰好就是万达的快餐连锁店,与太白楼交相辉映。
宁策饶有兴趣地向快餐店中望了过去,只见里面客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与对面走高端路线的太白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宁策的目光,便落在了快餐店中的一角。
只见那里有二十多名官军打扮的汉子,身上衣衫被洗得发白,很多地方都打了补丁,人看着也有些面黄肌瘦,跟周围的客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些官兵围在三张桌子前,脸色有些迫切地望向里面的柜台。
宁策见了,不由得心中一动,于是便停住了脚步。
众人也顺着宁策的目光望去,
快餐店的主管还以为宁策等人是用餐的客人,正待上前招呼,突然便认出了殷秀秀,
眼看自家大老板在此,主管不敢怠慢,急忙从里面跑了出来。
主管很恭谨地对殷秀秀施礼,“没想到大掌柜居然亲来,不知可有吩咐?”
殷秀秀笑了笑,“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这主管也是伶俐之人,早就留意到宁策等人在观察那些官兵,于是便出言解释说道:“这些兵大哥每天都来的,他们都是刚从江南回来的,因为军营伙食不好,只得出来吃,
小人看他们是为国杀敌的有功之人,所以大胆做主,每日都以成本价向他们提供饭食,若是大掌柜觉得不妥……”
听闻是江南回来的兵丁,宁策顿时便心知肚明,心想这应该就是童贯率领的西军了,不由得也是肃然起敬。
“这些都是有功之臣,你做得对。”
主管讶然看向宁策,眼看宁策长相俊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就连殷秀秀也紧跟在他的身后,怔了怔之后,顿时醒悟过来。
急忙上前施礼,诚惶诚恐,“没想到居然是宁大人前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
宁策摆了摆手,“无妨。”
他想了想,便示意其他人在外面稍等,自己则带着殷秀秀,杨志,武松,高宠等人,走进了快餐店。
快餐店里面几乎都坐满了,那些官兵的桌子旁,还有几个空位,但似是嫌弃他们寒酸的打扮,很多客人宁可倚着柜台站着,也不愿去那里坐。
宁策走了过去,直接坐下。
众官兵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只见这位年轻人,态度温和,一袭青衫,神态自信,一看就是读书人。
官兵们都有些自惭形秽。
宁策含笑问向旁边的一名士卒,“几位兄弟,是哪位将军的麾下?”
士卒答道:“我等皆是环庆军,刘光世将军的下属。”
宁策听了,微微颔首,环庆军目前被西军重将刘延庆掌握,前些日子跟随童贯南下剿灭方腊,出力不少。
刘延庆是童贯的心腹,刘光世也是童贯爱将,带他们来汴京,实属正常。
这时小二快步而来,把汉堡包和薯条等物,端到众士卒面前,众人当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顾不得跟宁策说话。
宁策也不以为意,这些士卒吃饭都非常快,几乎是风卷残云,瞬息之间,汉堡包和薯条就下了肚。
但看样子他们明显没吃饱,很多人连桌面上掉落的一点点残渣都不放过,捡起来放进嘴里。
宁策看在眼中,便有些感慨,问道:“怎么?军中伙食吃不饱么?”
众人听了,顿时便七嘴八舌,怨气满腹地跟宁策倾述了起来,说什么军中伙食只有稀粥,里面砂石干草还多,根本没法吃,吃了也不经饿。
宁策听了,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按常理讲,这些士卒是有功之人,又是跟着童贯来到汴京,无论如何,朝廷肯定会给他们提供粮草,只是为什么会给他们提供这么次的伙食,这就很奇怪了。
于是宁策开口询问:“这个倒是奇怪了,天子脚下,百善之地,汴京又是如此富庶,怎么会差你们这点粮食?莫非被人克扣了?”
宁策心想刘延庆这人,十分贪婪爱财,克扣兵饷,粮食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不过刘光世作为后世的中兴四将之一,应该会有他的过人之处,便是喝兵血,也不至于这么难看,让士卒都吃不饱饭,这样以后怎么去打仗呢?
宁策这一问,众士卒心中积攒的怨恨,顿时皆都爆发出来,当即你一言,我一语,把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全部对宁策说了出来。
宁策越听,越是心惊,不禁却也有些激动,心想这一次出来,还真没有白来,听着听着,他心中,慢慢就有了主意。
待众士卒说完,宁策便站起身,对众人团团作了个揖,“在下还有事,就不与诸位多说了,朝中自有忠义大臣,此事一定会得到解决,请诸位翘首以待吧。”
随即宁策转身,杨志早已会意,急忙从怀中掏出几贯铜钱,递给宁策。
宁策把铜钱放在桌上,“在下能力有限,这点钱,诸位先买点吃的,你们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