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军的势力其实并不在扬州军之下,但是他们面对大凉军的进攻之时表现实在是差得远了。
扬州军在与大凉军决战之时,其实已经有机会取得大胜,只不过他们的胃口太大,没有料到大凉军的后手,所以最后时刻反而损失极大,得不偿失。
但是徐州军,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正确的决策。
袁诚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将领,否则的话,袁家人才济济,也不至于因为他是个袁家人就让他负责广陵郡的重任。
然而面对大凉军的手段多变,仅靠着“中规中矩”可是远远不足的。
当他带着广陵军主力与霍飞勇短兵相接,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袁诚心痛不已,临大变于前,再多的后悔也无用了,他问遍手下将领,竟是无一人有应变之才。
“太守大人,我们还是先走吧,大凉军已经杀穿了多重军阵,若是被他们杀到我军眼前,再想跑都来不及啦!”
终于,有心腹将领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袁诚痛声道:“家主委我广陵重任,现在我却丢土丧军而逃,我要如何向家主交待啊!”
袁诚也不傻,他将广陵主要的守军带了出来,经此大败,大凉军一路追杀,最后能顺利回到广陵城的绝对不多,而且回到城中,如此大败之军也不可能立好投入防守作战之中,他们面对大凉军必会未战先逃。
那么,靠着广陵城中现在的守军,能守得住吗?
谁有此信心……那就让谁去守吧。
大凉军的战绩,现在已经传播到了天下人尽皆知的地步,徐州军甚至亲自领教过了。
他们当初直面江夏赵广势力,两军交战其实不分高下。
也就是说,广陵与庐江的军队跟江夏军队的战力差不多。
大凉军能凭着两万之军直袭攻下江夏,现在击溃了广陵军主力之后,剩下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得住广陵?
袁诚作为袁家的一员,对于自家家主的忠诚还是可以的,至少能想想广陵的惨败之后,他怎么好意思面对家主和族人的问题。
不过,在众将的极力劝谏之下,袁诚还是跑了!
——正因为他是袁家的嫡系,所以哪怕吃了再大的仗,也不会承受太大的责罚,最多也就是弃之不用而已,至少不用像其他“外人”一样,担心脑袋问题。
主帅一退,中军混乱,徐州军很快就发觉不对了。
仅余的那些想为袁家死战,或者是畏于军法不敢逃的军士,现在也没有了顾忌,直接逃命去也,谁还管战场胜负,谁还管广陵得失?
霍飞勇乃是大凉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既然给了他这等追杀良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直接将军队分为五队,轮番休整与追击。
不仅如此,项阳指挥着水军船队与他形成完美配合,还能载着部分战士从水路抢到前面,上岸之后就能以逸待劳地截击逃跑中的广陵军。
凭着项阳的经验,在三两次的截击之后,已经能判定出,广陵军全都跑散了,哪怕还剩下部分战士,也不能形成有效的战力。
进取广陵郡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项阳带着诸将登岸与霍飞勇会合,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策,是否要一鼓作气地拿下广陵郡。
楚清清直接把一副地图摊在了众人面前:“不要怪我没有提醒大家,看看地图吧,我军已经攻下庐江,但是没有稳固后方,又继续向东进军。”
“之前,我们可以打徐州军一个措手不及,是因为北有寿春诸侯进行牵制,而袁氏又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标就是广陵,但这次大战之后,袁氏绝对不会再出现战略误判了。”
陈飞易秋娴也都跟随着项阳在船队之中,现在大凉朝廷在荆州的军方巨大齐聚一处。
大家都是出色的军事人才,马上就能明白楚清清的意思。
袁诚带领着广陵军遭此大败,徐州文武自然知道他们在广陵的守备万分空虚,大凉军是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因此,他们的用兵也有了明确的方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救援广陵,两军交锋再无腾挪的余地,只能硬碰硬。
若是从地图上来看,还有更加凶险的情况。
他们不管初期怎么欺负广陵空虚,最后都无法避免的一道难关就是广陵城。
广陵城虽然不是什么天下名城,但好歹也是一郡治所,城防不可轻视。
万一他们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克广陵,那就凶险了。
北边徐州袁氏绝不会坐视沿江重镇失守,必定会派出大军前来支援,与广陵守军形成夹击之势。
面在西部!
大凉军经过的地方有点儿像一条“长蛇”之形。
他们确实是把庐江军与广陵军都打跑了,看起来是无往不处,徐州军根本无力反攻,但这是因为他们同时顾忌着寿春军力。
大凉军自己知自己事,他们跟寿春军根本没有任何联络更别提联手了,人家也是站稳脚跟的诸侯,对争霸天下必定有一定的野心。
因为大凉朝廷乃是天下正统,所有这类诸侯,都是他们天然的敌人!
说到底,为什么徐凌风等人已经成为一方霸主,依然对朝廷如此忌惮,就因为朝廷如果坐大,必定会想办法平定天下,灭了所有的诸侯。
寿春军对于大凉军来说,态度不可能太友好,那么大凉军向西撤退的通道其实是比较狭窄的。
若是袁氏高层下定了决心,就可以派出另一支大军,插到庐江郡附近,凭借着地形掐断大凉军的后撤之路。
对于大凉军来说,那可是近乎灭顶之灾呀,即使他们有水军掩护,也要演变成一路被围追堵截之局。
楚清清的顾忌正在于此。
陈飞当然是对于他们的水军有着极大的信心,直接说道:“我们水军至少能在沿江战场上提供支援,不会让霍将军的大军孤军奋战的。”
“虽说船舟运载能力有限,但我们集中全力,再加上战船掩护,至少能保着这支大军顺利撤回江夏吧?所谓的风险并不高。”
楚清清提醒道:“陈飞将军不要忘记,我们的大军兵力较少,若是被逼只能从水路撤走,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大军处境其实很不妙,敌人会不会在登船之时发起突袭?”
“谁能保证,当我军需要撤离的时候,能从容地把敌军逼在远处,让敌人来不及冲杀过来?”
陈飞没话说了,相对来说,他对陆上的作战本来就不够熟悉,说得太多反而会给出错误意见。
霍飞勇乃是这次远征军的主帅,对于楚清清的话不甚服气,主动接过话来。
“楚姑娘,我军将士的素质远远胜过敌军,纵然不可轻下广陵,但在敌境之中来去自如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算真的到了万一之时,也请楚姑娘不要忘了,敌军固然要防备我们从水上逃走,但更要提防我们从陆上撤走,他们调兵遣将在陆地上堵截还来不及呢,岂会过度防备我们登船?”
楚清清微笑道:“我并不是低估霍将军的指挥以及兄弟们的力量,只是想提醒诸位不要忘记潜在的风险。”
霍飞勇沉吟道:“战局发展固然千变万化,但是我们只要针对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很多风险就能规避掉了。”
听着他们的交流,项阳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陛下莫非觉得我们哪里说错了吗?”
从刚才,众人就一直关注着陛下的态度,因为陛下一直没有开口回应大家提出的想法和问题。
项阳的手指用力地在广陵城上面点了点:“现在我们根本就不是考虑将来退路的时候,若如此,我们倒不如趁着大胜之机,直接后撤。”
“假如大家真的想要夺取广陵,就必须要抛开一切顾忌,把我们最强的力量发挥出来,最强的武器都布置到广陵战场之上!”
楚清清等人对望一眼,都对项阳的态度极为震惊。
陛下的用兵,竟然还要以险为主,哪怕他们明明可以只满足于阶段性的战果,哪怕他们有更多的稳妥的选择。
当然,从另外的角度也能看得出来,陛下对于获得东部海岸的出海口,心情是多么迫切。
霍飞勇本来就已经是最希望对广陵发起决战的将领,但在魄力上,比起陛下还是差了许多呀。
他当然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陛下决定的人了。
“陛下高明!我等这次用兵已经是长趋数百里之遥,在没有后方支撑的情况下冒险突袭,自然不能畏首畏尾。”
“末将愿立军令状,不破广陵,绝不回师!”
项阳微笑道:“仅此而已?”
“啊?”霍飞勇一时没明白过来:“陛下之意,是指什么?”
项阳再次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广陵城:“飞勇,你觉得只靠着一腔蛮力,真的能顺利攻下广陵城?那样的话,我还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楚清清的建议了。”
霍飞勇一脸尴尬。
陈飞奇道:“陛下,我们在荆州的军队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只怕是难以给霍将军提供更多的支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