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落下。
一向傲气凌人的赵宜安,今日却似木头一般,如何拿话刺她都不回。赵陆心中烦闷,倏地起身走了。
跟着来的金公公连忙领着人随行,等到暖阁里复又只剩元嬷嬷三人,元嬷嬷才松了口气。
莲平扶着元嬷嬷起来,元嬷嬷缓缓走到床边,赵宜安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她拉住元嬷嬷的手:“我做得好吗?”
元嬷嬷已经知道这是莲平教的,她拍了拍赵宜安的手背,夸道:“好,我的儿。只是嬷嬷一颗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了,下次可再也别这样了。”
本该离去的赵陆,却在此刻突然掀帘进了暖阁。
他一面走向纱帘,一面慢慢问:“这样是哪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
赵宜安:我都认识的,这是元嬷嬷,这是莲平,这是宣荷,这是——
赵陆:金大腿。
赵宜安: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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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赶人
赵陆又坐到了凳子上。
他盯着床上的赵宜安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元嬷嬷一行人跪在纱帘外,看见这架势,额头后背出了不少冷汗。
金公公也立在外面,垂着头,默默把暖阁里的景象都收进眼底。
这时,赵陆终于开了口:“不记得了。”
暖阁里无人敢接话,赵陆继续道:“叫人进来。”
金公公应下,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久候的李太医带进了暖阁。
“陛下。”李太医跪下行礼。
一时间,玉禧殿的人把注意都转向了他。
李太医有些尴尬,凌晨时玉禧殿派人来请他。他掂量了掂量,最后找了个由头拒了。没成想,现在皇帝亲自将他带到了玉禧殿。
赵陆点头:“替她看看。”
李太医起身,打开药箱,取出丝线。但玉禧殿的宫人都跪在地上,李太医正犹豫该交给谁,金公公就笑眯眯走了出来,接过了他手上的丝线。
细细的丝线穿过纱帘,金公公一手执着一头,弯下腰对着床上坐着的赵宜安:“奴婢得罪了。”
方才冷淡的伪装卸下,赵宜安有些害怕地望着金公公,又转头看纱帘外的元嬷嬷。
赵宜安看元嬷嬷的时候,赵陆一直在打量着她。
身边的人都被赶去了纱帘外,现在的赵宜安,就如一只被丢弃的孤零零的小狗,眼神慌乱,连叫都不敢叫一声。
因为刚才的举动,莲平替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一些,有几缕黏在了她的脸颊上,愈发使她显得可怜。
金公公将丝线缠上赵宜安的手腕,退到了一边。
赵宜安低着头,任由金公公摆弄好一切。
床边坐了一个面色不善的少年。从他一现身,赵宜安就自心底里涌上来抵触,好似带着与生俱来的敌意和惧意。
李太医诊了许久,最后收了手,对赵陆道:“不知……呃,公主有何症状?”
金公公便道:“嬷嬷还不快些说呢。”
跪在外面的元嬷嬷直起身子:“公主记不清一些旧事,也喊头疼。”
李太医点点头,朝着赵陆的方向拱手:“回陛下,公主许是头部受到撞击,以致遗忘了旧事。这要慢慢调养。至于头疼,是伤口未愈,外敷内服便可。”
赵陆便问:“怎么个调养法?”
“多是将患者带往旧日熟悉之处,或是找旧物,以便患者回想。但恢复的时间有长有短,都得看具体的状况。”
李太医说完了。元嬷嬷在原地跪着,听完这席话,心里不禁升起了希望。
赵陆也听完了,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暖阁里的人也不敢出声。等了许久,赵陆才缓缓道:“玉禧殿的人——”
纱帘外的元嬷嬷等人,屏息凝神,只等着赵陆下令,她们好进去伺候。
赵陆却说:“都换了。”
金公公应了一声,撩开纱帘到了外间,对着跪在地上的元嬷嬷等人,道:“嬷嬷,请吧。”
元嬷嬷脸色灰白:“公公这是说的什么?”
她转向身旁的莲平与宣荷,二人面上皆是错愕。
“公公别是会错了意。这、这——”元嬷嬷膝行至纱帘前,朝着里面不住磕头,“求陛下明示,奴婢实在不知做错什么。况且公主现在这样,奴婢一刻也离不得呀!”
宣荷立刻就要上前去,莲平死死抱住她,一面颤抖着向纱帘里求情:“陛下恕罪!奴婢们千错万错,绝不敢推脱。但公主何其无辜,太医都说这病要慢慢调养,若这时突然换了人,岂不是对公主更不好么?”
纱帘里的人没有反应,金公公为难道:“嬷嬷,您最明理。您瞧,这确实是陛下的意思。”
元嬷嬷苦求让她留下,莲平也在一边哀泣。宣荷被抱住了不能动,便冷冷瞪视着纱帘里的赵陆。
金公公叹了口气:“来人,还不快将玉禧殿的人都带出去。”
暖阁里瞬时又多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宫人,将地上跪着的三人连拖带拽,要往外拉。
霎时间混乱不堪,原本静静的暖阁里,两道哀求的声音显得格外凄凉。
养心殿来的人力气大,元嬷嬷三人挣脱不了,正要被拖出暖阁外时,纱帘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将元嬷嬷死死抱住。
赵宜安心里乱乱的,她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元嬷嬷她们哭得凄惨,赵宜安想也不想,就跑出来抱住了她。
“为什么要走?”赵宜安抱着元嬷嬷,泪珠顷刻便滚了下来,“不要走。”
原本拖拽着元嬷嬷手臂的宫人,瞧见赵宜安的模样,不得不撒开手。元嬷嬷便立刻也抱住了赵宜安。
“别哭。”赵宜安抬手,拭去了元嬷嬷面上的泪水,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我可以记住的,我都可以记住的。别哭了。”
元嬷嬷哭得说不出来话,赵宜安单手抱着她,一面伸出手向她证明:“你是元嬷嬷,她是莲平——”
手指向莲平身边的宣荷:“这是宣荷。”
听到这话,一直憋着一股气不肯求饶的宣荷,倏地流下两行清泪。
“还有这个……”赵宜安忽然收了声。
宣荷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赵宜安抬眸,来人穿着黄色常服,玉带皮靴。身前与两肩绣着金盘龙纹样,看起来贵不可攀。
直到这时,赵宜安才注意到赵陆的模样。
长眉入鬓,凤眼生威,更妙的是,一颗黑痣正对着眼珠底下。他一言未发,整个人便愈发不怒而严起来。
赵宜安懵了,她连忙回头:“我不认识他,嬷嬷告诉我,我便记得了。嬷嬷告诉我……”
元嬷嬷只是哭个不停。
赵陆却突然甩袖走了。
养心殿的宫人偷偷请金公公的示下。金公公朝外略抬头,众人便明白了,涌上前去,将元嬷嬷三人都拉了出去。
李太医面对着墙,赵宜安一跑出来他就赶忙避开。金公公拍了拍他的肩,李太医连忙垂着头,抱着药箱退出了暖阁。
于是只剩下金公公与摔倒在地上的赵宜安。
金公公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朝着赵宜安弯下身子:“新的宫人稍候便到,殿下请回去罢。”
赵宜安自然没有理会他,金公公躬了躬身,也就出去了。
等一出暖阁,迎面便是赵陆的脸。
他说:“你称她为殿下?”
金公公叫苦不迭,小祖宗竟在这儿等着,忙解释道:“陛下还未撤去她的封号,奴婢也只是顺着说罢了。”
“是么?”
“是——是。”
元嬷嬷她们走了,没人再添炭,也没人去拨灰。暖阁里很快就冷了下来。
赵宜安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喉咙便涩涩地疼起来。她朝着四周望了望,扶着一边的桌子慢慢站起来,打算去纱帘里面。
炭盆边还放着莲平用过的银著,赵宜安握在手心,往盆里戳了戳,又拨了几下。
溅出了几颗火星。
“姑娘?”
有人喊了一声。
赵宜安闷头搅着炭盆里的灰,并无回应。
来人轻轻行至跟前,与身边的宫女对视一眼,上去拍了拍赵宜安的肩,问道:“是姑娘么?”
延月心里忐忑,来前金公公只叮嘱了几句,叫她们不准再称玉禧殿的人为公主,也不许提起以前的事。
她和尽雪都糊里糊涂,忽然就被赶来了这里。
但宫里风言风语,说湖阳公主并不是先帝亲生。延月又有些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吩咐。
眼见赵宜安回过头来,延月忙跪下:“让奴婢来罢。”
接过赵宜安手里的银著,延月仔细翻了翻炭火,又起身扶着赵宜安:“姑娘先躺着,一会儿就暖和了。”
方才她这样叫了,赵宜安似乎并未生气,延月便大了胆子,继续喊下去了。
再看赵宜安,不言不语,由着延月扶她躺下。
竟颇为顺利。
延月松了口气,起身对赵宜安道:“该叫午膳了,奴婢去瞧瞧。”
赵宜安翻身向里,没有回她。
走出暖阁,一直没开过口的尽雪才拉住延月的袖子:“你还真把她当公主了?”
延月皱眉:“小声些,还未走远呢。”
尽雪讥道:“来之前我便趁机打听过,人说这湖阳公主撞到了头,却没太医肯来。落难凤凰不如鸡,况且她原本也不是凤凰。现在原形毕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赶出去呢。我劝你,别巴巴儿地往上凑,到时候连累了你我,可不是玩的。”
延月扯出自己的袖子,一面抚平,一面好言劝她:“好歹她还住在这里,况且叫我们来,就是照顾她的。你别这么没遮没拦,仔细叫人听见。”
尽雪却不领情:“我瞧她那样子,多半是撞傻了,若没有撞傻,也该吓傻了。你方才叫她姑娘,让她躺着,她都不敢回嘴呢。”
延月快步走开:“别说了,积点德罢。”
尽雪赶上来:“我积的德还不够多?结果却分到这么个地方来。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人人皆避着这湖阳,我们倒被逼着贴上来,真叫人没意思。”
延月道:“既来之,则安之。你好生待着,以后自然有你的福报。”
尽雪忽然一笑:“以后的福报谁说得清?随手可得的才叫我惦记呢。”
她话里有话,延月停下脚步,疑惑道:“你要做什么?可别胡来。”
尽雪神神秘秘道:“你瞧见刚才她手里抱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
“斗大的夜明珠!”
延月警惕起来:“这可不是你我能惦记的。那珠子定价值连城,若丢了,一万个你我都不够。”
尽雪推她一把:“你以为我傻呀。”
她微微抬起头,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念想里:“湖阳以前如何受宠,一定有自己的私库。我们做了这么不讨人喜欢的差事,自然要拿点好处。不然我的心可万万不能平。”
作者有话要说: 赵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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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平安脉
尚膳监遣人送了午膳来,延月打开食盒,将食物一一摆到桌上。回过头,尽雪正沉着脸,替赵宜安穿衣。
“好了,就这样罢。”
尽雪松开手,轻轻推了赵宜安一把:“去那儿。”
延月看在眼里,却不能当着赵宜安的面驳斥她。等赵宜安落了座,执著用饭,她才悄悄拉了拉尽雪的袖子。
“你老实点罢,好端端的,别同她过不去。”
尽雪面露不满:“我哪里同她过不去了?”又道,“你伺候你的,我出去瞧瞧去。”
延月忙拦住她:“你可往哪里去呢?姑娘还在进膳呢。”
尽雪提起裙子,头也不回:“你不是在这儿?我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不碍事。”
听她这么说,延月便知道她还惦记着赵宜安私库的事了,正要劝说,尽雪却早奔出了暖阁。
心里焦急却没有法子,延月无奈回转身,发现赵宜安正盯着她看。
她连忙解释道:“尽雪是出去瞧瞧玉禧殿呢。奴婢们才来,怕到时候不熟,没的来给您添麻烦。”
但赵宜安并没有什么表示,仍旧低下头,扶着碗喝汤。
也对,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哪里还能管得过来别人的事。
延月这样想着,暗暗叹一口气,又记起才出去的尽雪,觉得尽雪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就算赵宜安不是先帝亲生的了,难道她的东西还能白白落到她们这些人身上不成?
若到时候陛下派人点数起来,只怕她们的家人都要被连累。
思前想后,延月便决定,等尽雪回来,须得好好劝一劝她才行。
赵宜安很快就用完了饭,延月看见桌上仍剩了好多菜,问道:“姑娘不吃了吗?”
听见她的话,坐在桌边的赵宜安,忽然又执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虾丸,然后便一直望着她,似乎在问她,这样够不够。
延月忙拦住她:“吃完了就好了。”
她去端了漱口的茶水,让赵宜安漱了口,然后扶着她回床上去。
哪知赵宜安才一沾床,就顺势软倒了下去。
延月一骇,阻止不及,等再看时,赵宜安紧闭着眼,额头早被冷汗浸透。
她慌张起来,又不知出了何事,只一个劲儿问赵宜安:“怎么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赵宜安却咬着唇,一言不发。
延月急得满头大汗,又一想,赵宜安撞了头,怕是症状犯了,忙问:“可是头疼了?奴婢这就去找药。”
她抽身去翻柜子抽屉,但延月才来不久,也无人与她交接,翻了半晌虽翻出许多药粉药膏,却不知该用哪个。
正着急的时候,忽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里面有人在吗?”
延月忙得顾不着头尾,可对方一声一声问个不停。延月只好回头,不放心地望了赵宜安一眼,然后才站起身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回道:“何事?”
来的是个直殿监的小公公,今日正好来玉禧殿洒扫,他听见延月的回话,笑嘻嘻跑过来躬了躬身:“这位姐姐,外面有位太医来了,无人通传,我便替他来通报一声。”
一听见是太医来了,延月喜出望外:“麻烦小公公,快请太医进来。”
小公公“哎”一声,转头往外跑去。
李太医正候在殿外,早晨时他便来过一回,那时候玉禧殿鸡飞狗跳,李太医万不敢久留,急忙退了。
却没想,中午的时候,金公公派人来,请他再到玉禧殿瞧瞧,说玉禧殿来了新的宫人,还不知道赵宜安的状况,让他去好好叮嘱叮嘱。
李太医这就想不明白了。
先前他找借口推脱了玉禧殿,只因为新帝所作所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在铲除先帝留下的子女,湖阳公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