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饮马巷。
这个巷子很有名气,相传南宋时候,金兀术攻进了建康府后,带领一支人马直奔内桥旧王府,“擒贼先擒王“,他要活捉赵构。
赵构得知军败的消息就南逃,刚走到离南门还有半里地的时候,他的坐骑突然烦躁不安,拉长颈子要叫唤,无论怎样勒紧缰绳也制它不住。这下可急坏了赵构,还是一个小臣稍懂得点养马之道,他说:“皇上,想必是马走渴了,要饮水哩!“
“这小巷子里,哪来水呢?“
“井倒是有,可没有水桶提呀!“那个小臣走上前来,牵着皇上的坐骑,来到井边,让马在百姓淘米的水缸里喝个够,它这才老实了。饮马后,他们又经历了几次惊吓,终于闯出了城门。
这条巷子后来就叫作饮马巷了。
巷子里有一个小酒馆,没有名字,没有招聘,就门前挂了一个“酒”字。
酒馆里,还有几个人就餐,有两个人在乘兴划拳,声音很大。还有一个穿着青衣的汉子,既不显寒酸、也不显阔绰的青年人满面风尘之色,刚刚在左墙角落座。
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扇子房在一旁,坐在右墙角正在自斟自饮,看他桌上菜色,都是寻常乡间菜肴,也算是丰盛了,他喝得很有滋味。
另外两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年,都坐在酒店正中的一张桌前,中年人方面阔目,眉如涂墨,双眼顾盼炯炯有神,少年对中年极为顺从,应该是他的儿子。
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男子,桃花眼,穿着比较儒雅,但是脸上涂有胭脂,手捻成兰花指。京城脚下,虽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但这样娘娘腔的,大家见得少,却都觉得伤风败俗,投之鄙夷的目光,没有谁靠近他。
陈远和穿着便衣的袁彬、董明况及换了衣裳的鲍参军走进酒馆时,袁彬抬眼上下扫视了他们一番,目光带着审视,颇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酒馆里的客人却只埋头吃喝,不管谁人出入,并不抬头去看。
店小二立马笑脸迎上来,掏出抹布在他们跟前的桌子抹了几下,露出招牌的微笑:“各位,想吃点什么?”
鲍参军率先道:“我要吃东坡肉。”
店小二为难道:“客官,不好意思,东坡肉畅销,今日卖光了。”
董明昌皱眉道:“那就来一盘青羊肘子吧,再炒几个好菜,来两壶竹叶青。”
“这——”
“怎么了?”
“抱歉客官,青羊肘子也没了。”
鲍参军双手扶桌,怒道:“你这里挂着几十道菜名儿,可我们点一样没一样,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那小二抱着歉意地道:“真是对不住啊客官,小店小本经营,您看,连招牌都没有呢,酒馆里备的菜有限,客人多了,这菜料可就不齐了。”
“行了行了,这些菜我也不点了,给我们来四碗热汤,两斤牛肉,炒几个小菜。”
“好勒,客官稍等。”
菜还没上,几人正说着话,突然急匆匆地进来几个衙役,一个张口大叫道:“店家,店家,赶快出来,衙门查询。”
店掌柜的闻讯匆匆跑了来,急急问道:“老爷,您丢了什么东……”
他还没说完,衙役凶狠恶煞嚷道:“有人报案,在你这里吃饭,重要物事不见了,你身为店主,可脱不得干系。”
那店主姓蒋,叫蒋门神,一听这话顿时着慌了,赶紧撇清道:“哎哟官爷,您可不能乱说话啊。我这小店,小本经营,从来都是老实本分,从来没有客人说丢过东西啊……”
“嘿,你撇的倒干净,没门儿,丢没丢东西,让咱们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吗?查出来,你这老东西得去蹲大狱!”
这时那一对父子站起身来,父亲从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叮叮当当地摞在桌上,看起来端地潇洒:“掌柜的,三十五文饭菜,都给你摞这儿了。”
“站住!”衙役阴恻恻地说话了,看他双目,冷笑连连:“官府查案,东西没有找到之前,哪个敢走?这店里所有人,统统给我留下!”
蒋掌柜的一听,几乎急出一身汗来,经商多年,他立刻明白,这些人哪里是查什么案子,明显就是敲诈来了,暗自晦气。
他恭声说道:“大人,小店小本经营,一向诚信为本,是不是有人诬告啊。”说着一张五十两银票就悄悄递了过去。心在滴血,半个月的辛苦白费了。
衙役接了钱,眼里闪过得意,咳了一声:“嗯,也许是有人记错了,这样,我们回去,让他再回忆回忆,是不是弄错了。”
这时那个青衣年青人沉不住气了,他“啪”地一拍桌子,起身说道:“岂有此理,为官一任,牧守一方,本该造福百姓。可天子脚下,竟然也有此贪官恶吏,欺行霸市,敲诈勒索。”说罢拂袖而起,怒视衙役。
“哟嚯,哪来的狂徒,妄议官府,我看,偷东西的就是你吧,弟兄们,还等什么?抓起来,大牢里走一走。”
“你——你们——目无王法?”
“嚯,进了大牢,爷教你是什么王法,带走!”
“滚开!”那青衣汉子把眉一扬,昂然道:“某叫范广,老子在西北军中供职,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看你们谁敢拦我?”他双手挥舞,几个衙役急急后退。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衙役抹了把冷汗,随即大笑:“西北军中供职,呵,却来京城作甚?弟兄们,说不定是鞑靼奸细,拿下了,立大功。”
衙役让四个一起上前拿人,范广满脸冷笑,忽地退开一步,从旁边提起一根棍子来,双手翻飞,把棍子舞得风车一般,没几下就突进衙役的身边,一矮身,棍子重重地敲在他们身上,两个衙役应声而倒,疼得他们惨呼倒地。
樊广长身又起,利落地腾身一跃,收过势子,手腕一翻,持棍而立,昂然站定。
一见吃了大亏,那衙役呼哨一声,门口立即又涌来十多个,头前几个持着梭枪,后面几个居然张弓搭箭。
范广武艺不差,可毕竟天子脚下,自己只是一时气不过,现在有些后悔。如果在这么近的距离让他们把箭射出来,自己可没有把握躲开,一见这般情形他顿时僵在那儿,有些进退两难。
五把大刀趁机架过来,把他团团围住,然后那衙役上前缴了他的棍子。冷笑道:“你狂啊你,到了爷的地盘,想横着走,也不打听打听,爷我叫张宝,南京张家,当今太子妃姓什么?你惹得起吗?来人啊,这人急着要走,又随身携有凶器,最是可疑,把他给我抓起来,咱们带回大牢好好审问。”
张宝看看坐在酒馆里的人,气焰嚣张的阴阴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都给我安份一些。谁若不识好歹犯在我手上,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进了大牢,一旦落了案底,我让你从此以后寸步难行!”
“慢着!”陈远长吁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哟,还有不开眼的。”衙役哈哈冷笑,不无得意,打量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