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听到,面露苦涩之意。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韩度不明所以的问。
“大人见谅,确实是有些困难,”黄老先是告罪一声,然后才解释:“大人,咱们钞纸局的匠人就这么几十人而已,就算是全部抽调去挖石炭矿,那一天也挖不了多少啊?主要是大人你这里还需要人手,小老儿也不可能把人全都安排去挖矿......”
见韩度皱着眉,黄老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但是再小声他也不得不和韩度说清楚,“这一个人一天也就挖三百来斤石炭......”
“等会儿?”韩度眼睛一瞪,疑惑的问道,“这么一人一天才挖三百来斤?本官记得那里的石炭都是在表层,清理一下浮土就可以挖的呀,应该很好挖才对,怎么一天才挖这么一点?”
“大人,可不是匠人们不尽力啊。”黄老见韩度疑惑,连忙解释,“石炭挖的确是很好挖,如果只是把石炭挖下来的话,一个人一天挖几千斤也不是问题,但是大人,挖下了的石炭总不能就在半山腰堆着吧,总要搬到路边来运走才成吧。这就是问题了,挖石炭的那地方离着最近的小路都有着三里多地,这还不算要爬到半山腰呢。大家伙每天要爬到山腰将石炭挖出来装好,再背着石炭下山,将其背到最近的道路那里,这样一趟下来才算是完成了一次挖石炭,每天顶多也就来回三四趟而已。”
韩度一拍脑门,自己忘了运输的问题了。那个地方韩度亲自去过,的确是离着道路挺远的。如此看来不是匠人们在偷懒,每天将这些石炭背出来,他们也算是在拼命了。
伸手在自己太阳穴揉了几下,“一直是这个效率肯定是不行的,一人一天才挖三百斤,这哪里能够满足京城这数十万人的生活所需?他那里去挣大钱,那里去给妹子攒嫁妆?”
既然是运输不行,那就干脆修路。
正好水泥不是有了吗?那就干脆修一条直通京城的水泥路。
韩度想法是好的,如此一来,自然是极大的便利了他的石炭运输,财源滚滚指日可待。但是这修路可和他以往在钞纸局里面挖两个石灰窑不一样,挖两个石灰窑多简单,招呼着钞纸局的匠人们动手就行,一分钱都不用多花。
但是现在想要修建一条石炭矿直通京城的水泥路,这耗费的钱财可不是他一个宝钞提举司就能够承担的起的。
不过没关系。
有困难,找老朱。
谁要他占了石炭矿的大头呢?他不出钱,谁出钱?
“先就按照现在的速度来挖吧,运输的问题,本官来想办法。”韩度暂时收回了他想让黄老提高石炭矿产量的想法。
运输不便,还非要提高产量的话,那可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韩府。
韩度一回家就把老爹明天要被皇上赦免的事情告诉了娘亲。
“你说的是真的?”刘氏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度。虽然她知道在韩家双
手奉上石炭矿九成的股之后,老爷和小儿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老爷和小儿子这么快就会被放出来。
“自然是真的。”韩度点头,语气肯定的说。
“哇呼。”刘氏先是以手盖住胸口,等气息平复了之后,才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菩萨保佑,韩家这一劫总算是过去了。”
“娘,都过去了。”韩景云在一旁轻声安慰刘氏。
“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刘氏拿出丝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通红着眼睛望着韩度。
“儿啊,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恐怕,恐怕......”刘氏哽咽在嘴里的话说不下去了,在大牢里的那段经历,是她现在根本不愿意提及的痛楚。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韩度见娘亲沉浸在伤怀当中,便没有继续多说,转移话题,“娘,明天爹出来,咱们应该去接一接。”
“对对对,是该去接。”刘氏回神过来,安排着事情,“这样,度儿你明天告假一天,一大早去租借一辆马车,咱们去风风光光的接老爷回家。另外,景云,你明天让老穆去准备些东西,老爷回家的时候,好去去晦气。”
“来来来,都吃饭,吃了都早点休息,明天好去接老爷回家。”
“是,娘亲。”韩度和景云妹子笑着回答。
这一天的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从韩度大牢求生开始,一直挣扎到今天,总算是为韩家也包括他自己挣下了‘安身立命’这四个字,虽然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韩度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让任何人将自己关入大牢当中等死。”
“好,吃饭,娘亲、景云我们一起吃饭,”韩度笑着,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一辆马车了,咱们一起去将爹和弟弟接回来,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的才好。”
“好,都好。”
第二天韩度就带上刘氏和景云,赶着马车来到刑部大牢外面。
韩度到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只见万道红光瞬间刺破天地间的一切,虽然连云层都未有丝毫移动,但是从这一刻开始,这天地间的万物都被笼罩在红光之下。
阳光越过京城的屋檐,投射到大街上。大街上已经是布满了来去匆匆的行人,但是刑部大牢外面这一段宽阔的大街,却是除了韩度一行之外,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就连街道两头的行人,在经过这两个街口的时候,都会刻意远离一点,好似在躲避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韩度现在站立的街道明明就和其他的街道一般无二,此刻却显得诡异阴森起来。
嘎吱......
宽大的大门打开了,一高一矮两个身穿囚衣的身影,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韩度几人连忙迎了上去。
“爹,辛苦了。”
“老爷,受苦......”
韩度还好,问候了老爹一声,彼此间点点头,便按下了
话头。
刘氏见此情形,双眼含泪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趁着这点时间,韩度朝着老爹旁边牢头抱拳一礼,“韩度多谢刘头这些时日以来,对家父的照顾。”
刘牢头见韩度对他如此尊重,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侧开身位说道,“不敢,不敢。小人可当不起大人的礼,小的早就知道老大人是在那里待不长的,没想到大人如此有本事,这才没几天呢,皇上就下旨释放老大人了。”
牢头说笑着,恭维了韩度一句。
这是韩德转头对韩度说道,“为父这些日子还真没有少受到牢头的照顾,你记得要真心实意的感谢一下人家。”
韩德作为读书人,曾经更是高居户部侍郎,原本他对于自己儿子做了官之后,为什么还要对这位牢头如此的客气是不理解的。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他才真正长足见识了,什么叫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经历就是。原本他全家坐牢的时候,住的地方又脏又臭,吃的饭是馊的,喝的水是浑浊的。但是自从他儿子做了官,和这牢头相谈甚欢之后,原本的一切待遇都变了。
原来他在皇上没有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又要继续受罪呢,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住的地方又脏又臭没有关系,牢头直接给他换了一间干净的牢房,还让狱卒刻意打扫过,比以前那间好上无数倍。吃的、喝的也不一样,不仅饭菜新鲜,而且偶尔还有肉了,每天牢头还专门给他准备上一壶热茶,虽然茶叶的质量比起以前他喝的要差的远,但是现在喝在嘴里,却比以前他喝过的那些好茶,还让他满意。
甚至,牢头有两次还给他准备了一小壶酒。
韩德不得不感叹,‘这世间的学问,可不全都在那书本之上。’
韩度见老爹虽步履蹒跚,但是面色红润,精神头比他离开的时候好了太多,便知道老爹这段时间以来受牢头的照顾没有吃苦。
“刘头见谅,韩某现在家事繁多,等忙完了这阵,韩某做东请刘头喝酒。”
“不打紧,不打紧,大人您的事情重要,您忙您的。”刘牢头见此,眉开眼笑。他那么尽力的帮韩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吗?
不过刘头也没有想要韩度怎么样,只要韩度能够记得他的出手相助,他便没有白忙活。
韩度向刘牢头颔首告辞,扶着老爹的手臂,便将老爹和弟弟都扶上马车。
刘氏带着景云一起上去。
“老爷,来把衣衫换了。”刘氏从景云手里接过锦袍。
韩德身上的麻布囚衣穿了这么多天,早就穿的乌漆嘛黑了,赶紧将其脱掉,还上干净的衣衫。
韩景云自己拿着手里的衣衫,帮弟弟把囚服换了。
刘氏看着换好衣服的韩德,眼里的眼泪却再也绷不住了,“老爷,呜呜呜,老爷咱们家,咱们家这总算是平安了?”
韩德伸手扶住刘氏的后背,安慰道:“平安了,放心吧,这次是真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