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是顶着很大压力走出房间的,虽然有离惘相伴,但四周众人那气势汹汹的眼神依旧让人极为尴尬。
一个个老秃驴哪里像是五蕴皆空,六根清净的模样,翘胡子瞪眼的,都恨不得要吃了自己似的,看来这般若塔还必须要去才行。
但离惘却不一样了,她生性虽然羞涩,但一旦诚心接受之后,便却彻底大方了起来,淡然看着四周众人,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更是直接挽着辜雀的手,让辜雀心中颇为感动。
她看向众人,轻声道:“诸佛在上,过去有八十一佛,未来有八十一佛,而今却世上无佛。其因为何?五蕴不空矣。”
众僧面面相觑,不知所言,而离惘道:“诸位都见见吧,这是离惘的夫郎,想必大家早有耳闻了。”
众僧哪里想到离惘竟然直接当面说出,丝毫不掩饰,一个个脸色剧变,猛然退后。
甚至辜雀都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你这般说出,恐怕对你不利啊。”
离惘摇头道:“这是事实,为何不能说出?佛子不打诳语,一切都是诸法,都是般若的安排。”
虽然她说是这么说,但辜雀还是知道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而一人已然沉声道:“身为佛子,早已出家,岂能嫁做人妇?己为人妇,又何以在为佛门之徒?”
离惘一笑,道:“黄沙佛域三千星系,是否是佛子?”
这人道:“当然是佛子。”
离惘道:“那他们可曾婚配,可曾孕育?”
这人瞪眼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
他话还没说完,离惘便已然道:“空相,你五蕴不空,恐难成佛。先师般若曾言,佛为何?佛即是众生,众生有婚配孕育,而佛为何不可有?”
“这……”
离惘双手合十道:“夫君早知诸位心中不忿,今日已有决断,准备进入般若塔,感悟佛理,持大正觉。”
“什么?他敢进般若塔?”
“那可是真正的大正觉才可进入啊!”
四周众人顿时议论的起来,而辜雀道:“诸位高僧,不必议论了,辜雀以魔著称,天下闻之色变,而诸佛又何尝知我辜雀?无非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罢了。”
“辜雀既已为离惘之夫,与佛门有因缘,今日便进般若塔,以正吾心。想必般若塔骗不了人,对诸位高僧也有说服力。”
离惘道:“不必赘言了。”
她朝四周看去,大声道:“夫郎辜雀即进般若塔,而诸位就在般若塔外,听我讲经。”
“你们并不是一直想听般若先师之经文吗?我便一一授之,领悟多少,便看你们造化了。”
她挽着辜雀的手,直接朝外飞去,道:“从今日起,我开始为众僧讲经,分别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长阿含经》、《杂阿含经》、《涅盘经》、《楞伽经》、《阿弥陀经》、《妙法莲华经》,为期不限,听众自愿。”
说到这里,她又笑道:“若是上述经文皆通悟,我可再传授《楞严咒》,一切皆看诸位造化。”
四周众人听得全身热血沸腾,一个个连忙鞠躬嗟叹,跟着辜雀两人连忙来到这般若塔。
看到这般若塔,辜雀一时之间有些发呆,眼前这座塔仅仅九层,高约十五丈,通体土黄,并无佛光,看起来普通至极,像是凡人界荒废依旧的废塔一般。
这实在和名头不符合啊!这就是号称佛门第一塔的般若塔?
离惘像是知道辜雀的困惑,笑道:“夫君,般若塔没有浮华,没有金身,只有内部的浩茫大道。它不是武器,它只是承载着佛门经典的古塔,但在我们的心中,却有着独特的地位。”
辜雀点了点头,道:“力量终究有穷尽时,但经典却是无价,今日辜雀便进矣,出来将以无量大藏相赠。”
离惘道:“我就在此讲经说法,静候佳音。”
辜雀道:“放心吧!”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一种默契,辜雀终于转身,看向这古老的石门。
石门斑驳沧桑,并无异样,用手轻轻一摸,便全是灰尘。
辜雀没有用力去推,而是将手轻轻印在上边,将心中的一切都淡化,忘却尘事一切利益,一切恩怨,一切的事物,只留下一颗纯净的心。
他的心变得空灵,他额头的“卍”字符也开始发光,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四周数千个僧众面色惊异,而辜雀前方的石门已然打开。
门开了,内部是一片漆黑,辜雀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门关了,离惘盘坐在地,已然闭上了双眼。
四周数千僧众也连忙就地盘坐,闭上了双眼。
外边讲经开始了,而般若塔内部却是一片黑暗。
辜雀知道这里边篆刻着佛家最伟大的感悟,最伟大的诸法,是空相,是不可见,不可触摸的。
只有用心去感受,才能真正到达第九层,然后从九层的顶端走出。
若是走不出,自己便只剩下**,沦为肉身佛。
但自己不是修佛的,也没有能力去参悟所谓的佛法,他进去的自信来源于自己的心,来源于那一句“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己无论是不是佛,是不是魔,那也只是诸天万界所谓的“色相”而已,既然色相为空,那佛又如何?魔又如何?不过都是虚妄罢了。
佛能进塔,自己当然也能进,所谓的无上大正觉,应该是伟大的包容,而不是狭隘的无垢。
从外边看,般若塔的确很小,只是一尊黄塔,立于古老沧桑的大地,那么悲凉,那么孤独。
但内部,却像是一个宇宙那般浩瀚,漆黑无边,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辜雀知道,自己看不到不代表没有,只是因为自己的心还没有真正静下来罢了。
他不急,他只是盘坐在地,闭上双眼,喃喃念道离惘教给自己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内心的一切**都清空,轻声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就这么念着,等待着四周慢慢的变化。
可谁又知道,他这一念便念了足足八年。
这八年来,他念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足足四百万遍。
他所有的挣扎,都在第一年的时候发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怎么一直没效果。
他有过很多念头,没有耐心,开始浮躁,甚至动了要打破般若塔出去的念头。
但这么多年走来,他的心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急躁,他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忍了下来,让他保持住了自己的耐心,然后继续念着。
后边这七年,他没有一刻停歇,从最初的煎熬,到后来的疲倦,到最后他已然忘却了时空,忘却了一切。
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念经文。
八年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依旧念着,又足足过了一年,在第九年的时候,他的身上终于散发出了淡淡的佛韵和光辉,额头的“卍”字符开始旋转了起来。
离惘曾经说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般若最重视的经文之一,虽然只有仅仅二百六十个字,却包揽了佛家大道,是深奥中的经典,是佛经中的核心。
它涵盖的内容是永无止境的,值得任何一个佛陀参悟一生。
辜雀仅仅念之,九年果有成效,他依旧没有睁眼,但他却能看到一切变化的事物。
他看到了一棵树,一颗菩提树,一个光头和尚是那般平凡,盘坐于其下,宝相庄严,静坐不动。
时空像是有差异的,辜雀心中的念头很快,而眼中却像是过了无数万年,那光头和尚终于睁开了眼,轻轻说了两个字:“般若。”
这两个字一出,辜雀像是灵魂都要炸开了一般,眼前全是金芒,一朵朵金莲升空,天地间第一尊佛就怎么诞生了。
般若,自己看到的竟然般若。
他睁开了双眼,朝四周一看,四周已然不是黑暗,而像是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他看到了有佛陀在讲道,看到了菩萨普度众生,看到了有佛割肉喂鹰,看到了一切可以想象的佛家典故。
天地间是浩茫的,充满着大气沧桑和庄严肃穆,在这其中,又有无数异物诞生,有各种怪族乱世,百姓民不聊生。
般若舍弃一切力量,再次渡九世凡人之劫,感悟世间疾苦,又再一次成佛,这才创立了佛门。
原来所谓的过去八十一佛,不是过去的时空,而是佛门诞生之前的八十一尊佛。
而“现在”,佛门所说的“现在”,当然也不是指现在之元,而是指佛门诞生到覆灭之间的时间。
那么“未来”呢?佛门所说的“未来”,则应该是佛门覆灭之后。
建立之前有八十一过去佛,佛灭之后有八十一未来佛,而现在却没有佛。
这又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辜雀没有去想那么多,他没有走动,因为世界随着他的念头在动着。
他看到了一个个佛场,看到了无数的高僧和佛陀在讲经,他也听着,听得很仔细。
他甚至沉醉了进去,都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年,不知是一千万年,还是一亿年,还是十亿年,亦或者更久。
他的灵魂没有疲倦,反而像是获得了无上的力量。
他看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看到自己,如若他此刻能够看到自己,他会发现,他的身体已然完全成了金色,就像是不灭不坏之体一般。
所谓的无量金身,便是如此而来。
辜雀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忽然摇了摇头,道:“想不到,看了这么多内容,竟然全部忘记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道:“或许,就是所谓的空相吧!亦或者,叫虚妄。”
“佛家的格局实在太大了,论天下之虚妄,竟然把自己也放在虚妄之中。”
“意思是,诸法空相,连佛本身都是空无的,世界一切都不存在。”
他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让人费解,这种大道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般若也未免太伟大了吧!”
他又盘坐了下来,闭上了眼,额头的“卍”字符像是随心随欲,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