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偷、偷出来?”魏兴目瞪口呆:“可是,把妫夫人和政公子偷出来后,送去、去哪儿啊?”
“直接离开邯郸。”
赵维桢打定主意:“吕不韦怎么跑的,咱们就怎么跑。”
魏兴:“这——夫人,这风险太大了。”
赵维桢面无表情:“哦,风险大,那交给你了。”
魏兴:“……”
赵维桢:“你来想个风险不大的稳妥主意。”
魏兴:“…………”
哼。
难道赵维桢不知道风险大么?
她恨不得现在就摆出家伙事造个什么直升机隐形服战术迷彩,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质子府把人偷走。
原来赵维桢看网络小说,主角穿越不是带系统,就是带随身空间,要么就是有其他高端金手指。
而她什么都没有,可恶!
横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而太子偃正在逐步更换质子府的看守与护卫,要等他全换完了,岂不是要来个瓮中捉鳖。
情态紧急,没有给赵维桢留下任何筹谋对策的时间。
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赵维桢多少体会到了当年吕不韦的心情:若非没有其他选择,若非刀已经架在了嬴子楚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做出抛妻弃子、连夜出逃的决定。
“咱们在邯郸还有多少资产?”赵维桢问:“尤其是现成的银钱。”
“回夫人,府上还有两千金,皮毛、布料几箱子。店铺,酒肆的得盘点之后才能给出准确数字。”魏兴回答。
“这就够了。”
赵维桢说:“店铺与酒肆不要动,直接把地契交给掌柜。把府上的黄金、皮毛以及古董,还有我娘家那边的钱财资产,你收拾好,抽出三分之一送给质子府的管事。”
魏兴猛然抬头:“啊?”
赵维桢当然明白他惊讶什么。
“都准备离开邯郸了,留着这些身外物有什么用?够路上盘缠就行。”赵维桢飞快地说:“即使要出逃,也得安排妥当。你问好管事,什么时候太子偃把他也换下去,立刻通知我,咱们就在管事离去的那日行动。”
这一年来,平原君换上去的管事对政公子照顾有加,不能在最后关头反而坑他一把。
而且换防、换岗交接期间,新人对质子府的内部构造、情况不甚熟悉,也是最适合行动的时候。
魏兴这才点头:“是。”
赵维桢又不忘叮嘱道:“记得秘密行动,切勿让他人得知。”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吕府都沉浸在一种非常紧迫的氛围当中。
贿赂管事,一则是拿到了质子府内部的时间安排,二则是请管事事先通知蒙毅做好准备。
再有就是,赵维桢把自己的计划悉数告诉了自家老父赵梁,要他随时准备好配合出逃。
——不管怎么说,赵维桢也得把父亲带走,可不能把他一人留在邯郸。
七日之后,果然如赵维桢所料,管事接到了官职调动的命令。
转天下午,赵维桢找准时间,像往日一样前去质子府。
赵维桢身为小嬴政的先生,日日进出质子府,哪怕是晚上到来,认识她的看守也见怪不怪。
看门的两位护卫,瞥了一眼赵维桢挎着的食篮,只是笑道:“孟隗夫人,又来给公子政送吃的啊?”
赵维桢挎着篮子,扬起灿烂笑容:“酒肆新做了桂花米糕,特地拿来给质子府的几位公子尝尝,两位大人要尝尝看么?”
说着她就要掀开篮子上的盖布。
护卫们接连摇头。
“我们都多大的人了,不喜这款吃的。”为首的护卫婉拒道:“倒是听说吕家酒肆新酿了一批配方改良的药酒……”
“我明天就让掌柜送过来。”赵维桢二话不说应下。
“谢夫人赠礼!”
护卫大喜,甚至都懒得检查食篮,直接放过她:“快去吧,夫人,别让米糕放凉了!”
赵维桢笑吟吟行礼:“谢大人。”
说完,她拎着衣袂,大步跨向赵姬与嬴政居住的院落。
一进门,见蒙毅上前迎接,赵维桢二话不说,掀开食篮。
里面装的当然不是什么米糕,而是吕府仆从常穿的粗布衣裳。
“你们抓紧换上。”赵维桢直接对蒙毅开口:“东西就不要带了,直接跟我走。”
蒙毅:“是。”
他刚想接过食篮,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姑娘突然伸手过来。
她看了一眼,果断道:“这我就不换了,我可换上妫夫人的衣物,留在质子府掩人耳目。”
赵维桢一愣,抬起头来。
面前这位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却依旧是少女装扮。
她生得清秀,开口之时虽用雅言,但却带着些许秦地口音。
这正是一年之前,从咸阳秦宫到来,服侍、教导赵姬的宫中女官。过去的时候赵维桢草草见过她几面,留下了个利落干脆的印象,却没有正经交谈过。
“子嬴姑娘,你——”蒙毅大惊。
女官名唤子嬴。
“孟隗夫人。”子嬴却是直接看向赵维桢:“你与蒙家郎君先带夫人与公子离开,我为秦国宗室,即使是个远亲,往上算去,也勉强与赵国宗室沾亲带故,纵然我留下来,赵人也不会为难我的。”
秦、赵二国,祖上确实为兄弟。这么一算,这位名为子嬴的女官,还是赵国王室的亲戚。
而且……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有子嬴假扮赵姬在质子府行走,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赵维桢不禁对这位女官刮目相看:之前只觉得她性格麻利,如今看来,是她低估了对方。
“谢子嬴姑娘。”她也不再客气,郑重行礼。
子嬴莞尔:“该是我谢孟隗夫人,为秦国尽心尽力。”
说完她接过篮子中的衣物:“夫人与蒙家郎君稍等。”
赵维桢:“劳烦尽快。”
今日是管事最后一天留在质子府,他已经把今天换防、巡逻的时间转告给了赵维桢。
门口这批看守马上就要离开休息,在两班交接之间,约莫有五分钟的空当。
在这个时间跑路,刚好。
不出片刻,赵姬与小嬴政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维桢夫人。”赵姬故作冷静发问:“咱们往哪儿跑?”
赵维桢抬眼看向她。
有女官子嬴的指导,如今的赵姬看起来行为举止、言谈神态都得体了许多。她已经懂得克制情绪了,但赵维桢仍然从她的眼底寻觅了几分惶惶和忐忑。
再看向小嬴政——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赵维桢蓦然绽开笑容。
“回秦国。”她说。
然后她欣慰地看到面前的母子,面容犹如繁星般亮了起来。
“我记得。”赵维桢说:“平日政公子与其他公子们想要偷跑出质子府玩,会翻墙走,是么?”
突然提及此事,小嬴政微怔,而后了然。
“我为夫人与母亲带路。”嬴政回应。
果不其然,在质子府的柴房东边,堆积成山的柴火后,有一处院墙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大半。
质子府的修葺资金不多,管事也懒得上报,这处院墙倒成了几名少年、男孩偷跑出去玩耍的“密道”。
如今,逃难倒是用上了。
“我扶着母亲。”
六岁的嬴政手脚灵敏,直接跳到坍塌大半的墙上,转身要扶赵姬。
赵维桢站在柴房一角,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快一点,妫夫人。”
赵姬:“……是。”
她一只脚踩到土坡上,另一只脚刚刚悬空,就听到柴房前方一阵脚步。
赵维桢瞥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
怎这个时候巡逻到柴房来了?
而且,看这几名护卫,还各个都是生面孔。
“嘘——”
赵维桢立刻提醒:“别动!”
可赵姬一只脚还在半空中呢!
听到赵维桢警告,赵姬一时慌乱,反而是险些摔下去。
幸亏小嬴政眼明手快,拉了赵姬一把。她虽然没摔倒,但右脚落地,却是“噗通”一声!
走过来的护卫立刻警惕。
“什么动静?”
“柴房那边,去看看。”
赵维桢:“……”
一时间,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临门一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为人发现。如果避不可避——
赵维桢暗自咬紧牙关,转头看向蒙毅。
四目相对,蒙毅当即领悟了赵维桢的意思,直接握住腰间佩剑。
若是避不可避,就只能把护卫处理掉!
赵维桢为蒙毅、魏兴让开道路,堪堪几步,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只觉得汗水逐渐浸透了掌心。
饶是如此,她还是默不作声地把手伸向高处,让站在斜坡上的赵姬扶好,免得跌落下去。
一步,两步——
就在蒙毅的佩剑即将出鞘之前,一道清脆的童音从柴房内部传了过来。
“是我。”
柴房之后的所有人均是一愣。
这是……
赵维桢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这是燕丹的声音!
她站在拐角边沿,刚好能透过高高的木柴看到外面。只见燕丹慢吞吞地从柴房走出来,怀中还抱着之前赵维桢给小嬴政和小燕丹亲手缝的蹴鞠。
“公子丹,你在这儿做什么?”
护卫吓了一跳,却是不再向前。
他的语气不怎么客气,燕丹也不在乎,只是抱着手中的蹴鞠:“我来找被踢飞的蹴鞠,刚好经过这里。”
护卫:“……马上入夜,公子还是小心些。”
燕丹:“我会的。”
八岁大的孩子,既不慌张、也不抵触。平淡地应付过护卫的训斥,目送他们离开。
待两名突如其来的陌生护卫离开,燕丹才转过身来。
他的视线精准无误地看向柴房之后:“维桢夫人、阿政,现在你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