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两个伙计上楼来,弯着腰说道:“给老爷请安。姑娘们伺候老爷一晚上,也该回去歇息了。小的们上来收拾她俩的铺盖行李。”
岑国璋淡淡地说道:“两位姑娘我留下了,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要人,只管到安德县衙去。”
两位伙计一看,这是玩得不过瘾要明抢啊!
他们站直了身子,正要说几句狠话。
转眼看到虎背熊腰,一脸肃杀的常无相;站在旁边身高手长,一脸阴鹫的罗人杰;还有不声不响,看上去一身杀气的四位护卫。
两人连忙把狠话咽回肚子里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着瞧!
“好,等会咱们再来跟几位爷问好。”
两人讪讪地离去,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岑国璋等人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同客栈的人牵挂着县丞赵老爷什么时候押着渡船过来,那有空理他们。
吃过早饭,渡口那边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到了蚂蜂窝,轰的一声,荡起了无数的嗡嗡声。不一会,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喊道:“船来了,渡船来了,可以过河了。”
客栈里轰的一声也闹起来。大人叫,小孩哭,男人吼,女人骂,老老少少,各自裹着自己的行李,挤出客栈大门,狼奔豕突,一窝蜂地向渡口奔去,生怕晚一点渡船就走了,再也不回来。
客栈变得十分安静,岑国璋叫护卫拿着他的帖子先去渡口,看到赵县丞忙完了,就递上去,请他到客栈来一趟。
然后大家伙下来一楼大厅,吃起早饭。
赵县丞没来,陈大混子却来了。
他个子中等,长相怪异。
别人脸上的肉,都是顺着骨骼长的,唯独他的肉,都是横着长。双臂垂在身边两边,像是腋下夹着一个缸,远远看去,像是一只猿猴从山上下来了。
他带着三四个伙计,还有四五位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壮汉,气冲冲地冲进客栈一楼。
“爷们,哪里来的?吃了豹子胆!敢跟大爷我玩这个!知道这是哪里吗?安德县。大爷我已经叫人去县衙报案了,说由溪镇来了几位江洋大盗。一位,两位,嘿嘿,整整七位。”
陈大混子歪着身子,身子一抖抖地说道,一边的嘴角抽搐着,仿佛这样才显示出他最深刻的鄙视以及最嚣张的得意。
“县衙刑房书办陈二爷是我兄弟,递个信进去,马上给你们立案,失物清单,报案陈词办得妥妥的。往县尊老爷那里一递,马上就能发下火票来。快班壮班也有我的兄弟,把你们几个捉了去,再禀告一声,说你们负隅顽抗,还伤了几位捕快。”
“我们安德县正堂老爷,最恨这种不法之徒,只怕连姓名籍贯都懒得问了,先把你们一溜地押出去罚站。我送几吊钱进去,几位衙役偷偷把你们的枷锁垫高五寸。嘿嘿,铁打的罗汉也熬不住一天,到天黑你们就得挺尸了!”
阴森森地说完这些,陈大混子觉得气势已经拿捏得死死的了,大吼一声,很是嚣张地说道:“告诉你们,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窝着!这是大爷我的地盘!要你们生就生,要你们死就死!居然敢昧了爷们的姑娘,你们踏马的活腻味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掌柜的站在桌子后面,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知如何开口。
“老爷,这厮跟胥吏们勾结,玩得这套把戏好阴毒啊,我们该怎么办?”常无相喃喃地说道,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只是他脸上过于平淡,跟嘴里的话语形成了明显的差异。
“这套玩意都是爷们玩剩下的。老爷,管他个鸟啊。按照你说的,一力降十会,先弄死他们再说。”
罗人杰阴恻恻的话,不仅把客栈掌柜的吓了一跳,也让陈大混子心里一惊。
难道是哪座山上下来的好汉?说话豪气十足啊。要是黑道上的人,那倒麻烦了。这些家伙目无王法,动辄就出手要人性命。
根本不能用对付良民百姓的那一套。
可是说出来的话,就跟拉出来的屎一样,它不能往回收啊。
混江湖的,最重要的是要立得住牌面。今天要是撑不住场面,落了下风,陈大混子这块招牌就唬不住人了。
“嘎嘎,想不到爷们口味真独特,居然对小地方的一对残花败柳有了兴趣,还真是位情种。”
岑国璋冷笑一声,“拿下!”
火冒三丈的罗人杰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陈大混子眨眼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恶狼扑倒,再被按倒在桌子上,接着一杆**、冰冷的家伙顶住了太阳穴。
这就被人拿下了?自己的面子就这样被人踩在地上来回地摩擦?
陈大混子气急败坏地对手下说道:“你们是死人啊,还不上!”
一个手下哭丧着答道:“爷,人家有火器!”
火器?陈大混子头稍微一扭,眼角看到一把短铳。他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爷们,你用的是火器?”
“识货啊!”
“朝廷有禁令,私藏火器是要杀头的。你把火铳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陈大混子觉得抓到对方把柄了,语气也变得不卑不亢起来。
“杀头的那是私藏。可咱爷们拿的火器,是皇上御赐下来的,专门给我们老爷护卫保驾用的。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死在御赐之物手上,也算是祖上积了十八辈子德。”
陈大混子不知道对方说得是真是假,可人家有恃无恐却是真真的。扳机一扣,自己当场了账,对方就是千刀万剐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爷们,听说话你们是官面上的人。既然是官面上的人,总是师出有名,讲个道理吧。”
“嘿,你吃屎吃昏头了,什么时候见过官府跟你讲道理。不过弄死你,总得有个罪名,我们老爷才好写折子。”
罗人杰的头转了半圈,大声道,“王二,你他娘的赶紧去后厨,找把剔骨刀来。找不到寻把菜刀也行。到时我一枪给这混账玩意开了脑门盖,你把刀塞他手里,就说他勾结山匪,意图刺杀老爷,被我们当场一枪击毙!。”
“好咧!”
陈大混子听到那边应了一声,吓得腿肚子只转,屎尿就跟约好似的,一起往关口里冲,不让出来还不行,就在那里横冲直撞。
完了,遇到行家了!今天是非死在这里不可!
陈大混子身上的英雄气概全没了,只剩下求生的**。
他鼻涕眼泪全出来了,淌在桌面上流了一滩。
“爷,我的亲大爷,你就放过我吧,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全指望着我,杀了一个不要紧,可一大家子都得跟着饿死啊。放过我吧,我的亲大爷啊!”
陈大混子哭得阴阳顿挫,高低起伏,有腔有调的。
这时,从外面哗哗又冲进来一伙人,站满了整个大厅。陈大混子眼角撇了一下,看到满地都是官靴。
来的是官面上的人!可算来了救星。
此时的陈大混子,就像一位去打劫别人的强盗,反被人家打劫,然后报警盼来了警察。
“老爷啊,我在这!我可是良民啊,快来救救我!这些人私藏火器,我刚说要举报他们,就被他们按住了,要杀我灭口啊。老爷们啊,快来救救我!”
大厅里只有陈大混子的悲嚎声。可他干嚎了几声,觉得不对,连忙停了下来。
这时他听到一屋子的人,整齐地说道:“下官小的们见过岑大人!”
亲娘唉,还真是官面上的人,完蛋,今天我陈大混子要折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