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乾德二年(964),正月刚过,部署中枢与地方政权既定,时机成熟,范质等人再次“上表求退”,此时朝廷中枢机构地方政权和军队都已稳定,赵匡胤大大方方地予以批准。
三天后,又任命枢密使赵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出任宰相。
地方上,乾德元年,赵匡胤用赵普谋,他又广设通判,以文人任知州,通判为皇帝督察知州之耳目,罢王彦超等地方节度使和渐削数十异姓王之权,安排他职,另以文臣取代武职,于是武臣方镇失去弄权的基础。
这般一番操作,中央粗控地方,府库充盈了一些,赵匡胤也不再是黄袍加身那般拘束,皇帝也当的得心应手了。
而奇葩在于,政事堂没了宰相,赵普的宰相任命属于中旨,他当然受不了这个委屈,赵普以此为由上奏赵匡胤。
在乾德元年(963),赵匡胤与赵普相谋,开始进行收权与中央的政治改革,效果不错。
军队上,赵匡胤听赵普之谋,广收厢兵之骁勇和荒年募精壮之丁为禁军,于是天下精兵皆归枢密院指挥。
赵匡胤也理解不了为啥要把征税权剥离地方。
他操着大嗓门,穿戴着黑袍,不屑一顾地言语道:“地方治民收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再另行他设一部,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并实行“更戍法”(地方部队定期调动,将领定期轮岗,兵无常帅,帅无常师,以避免结党营私),中央由此收回了兵权。
之后,在财权上,又设转运使,将地方钱粮输送中央,当然,由于掌控力的原因,宋国的转运使并没有证税权。
而这边,开封朝廷,却在进行着相权与君权的博弈。
对着赵普,他又低声道:“这般一来,岂不是又增添许多衙门官吏,朝廷开支大增!”
听到这话,赵匡胤鼻子都气歪了,你这牛头不对马嘴啊!
碰了好几个钉子,赵匡胤知不可为之,无奈,只能下令,让赵光义签署政令,命其为首相,算是让赵普名正言顺了。
中书省由于没有宰相,所以没人签署敕令,朝政难通,
按照唐朝传下的惯例,皇帝发布的“诏敕制”等正式文件,包括任命宰相的“敕书”,必须由宰相“副署”,即在皇帝签字后再签,才能生效。
赵匡胤的笑容带有深意:“卿只管呈进敕令,朕为卿签署可以吗?”
所以,他召来翰林学士承旨礼部尚书陶榖翰林学士窦仪,让二人根据过去的事例寻找办法。
其实质上就是想办法来抑制相权,想让中旨实权化,毕竟是中旨能任命宰相,其他的官吏岂不是等闲?
窦仪却不接这茬,反而认真地说道:“现在皇弟任开封尹同平章事,正是宰相的职任。”
然后又让薛居正吕余庆为参知政事,位列副相。
参知政事这个副相之官,由赵匡胤一手推出。
至此,武人出身的赵匡胤,掌权四年后,再次向文人妥协,勉强打成平手。
“则平(赵普字),你来瞧瞧,这是边光范与潘美的奏本,其言语说要招募蛮人,建个咱们自己的八旗蛮兵!”
虽然经过一番博弈,但赵匡胤还是极为信任赵普的,军国大事,都与他商议。
这边,赵普堪堪坐下,就得到皇帝的询问,连忙起身阅览,轻叹了口气,言语道:
“自古以来,北兵南下,无外乎瘟疫瘴气湿热,走在路上,还未至目的,就折损了七七八八,招募蛮兵的法子是好的,但如今却是行不通!”
“这又是为何?”赵匡胤疑惑道,黑脸上满是不解:“禁军虽强,但也抵不过南方的湿热,若是有了蛮兵,想必是极为妥当的,也省得咱们禁军兄弟无辜折损!”
“况且,潘崇彻手下的蛮兵,也算是厉害的!”
说着,赵匡胤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道:“则之可是为效仿南国而羞耻,这算不得什么,转运使通判,咱都拿来用了,还怕这八旗兵不成?”
“微臣并无此意!”听到这厚脸皮的话,赵普脸颊倒是微红,他摇摇头,轻声道:
“精兵强将尽在禁军,若是让山南东道自主募兵,岂不是坏了规矩,蛮兵能作用南国,也能用之东京!”
“那你何意?”赵匡胤虽然心中对潘美边光范极其放心,但想了下自己,当时郭荣在时,自己不也是忠肝义胆?人心隔肚皮啊!
“朝廷可派人去往山南道淮南道募兵,只要是南地之人,无论是蛮汉,皆可招募,到时候地方输送粮草,禁军为将,定能安稳!”
赵普一看赵匡胤急切的脸色,就晓得其心思又想南伐了,也对,先南后北乃是定下来的规矩,心动是难免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啊!
“陛下可是想要南去?”赵普问道。
“当然,先南后北,从世宗时,就定下的国策!”赵匡胤脸色涨红地说道:“如今南国富庶,中原残破,虽然妥善经营,但差距越来越大,听闻去年十月,南国秋税来时,湘江为之断流!”
“数百万石粮食还是有的,数倍于朝廷啊,咱怎么能不心动?”
“陛下,不提朝廷府库,但,咱们可有水师?”
赵普提出了问题,深刻地触及了赵匡胤的灵魂,让后者脸色骤变。
而赵普不管不顾地说道:“长江天险,昔日世宗雄才大略,也不过兵临长江而憾之,如今南国水师极多,甚至分为两支,数以万人,咱们谈何跨越啊!”
山南东道与一般的藩镇不一样,乃是文人掌政,自然而然就是需要上报朝廷了。
赵普无奈,你这是准备在宰相皇帝一手兼,哪有这般道理,为了捍卫宰相的权力,他郑重其事地言语道:“这是宰相的职责,非帝王所为也!”
在赵普这里碰到个钉子,赵匡胤还不罢休,他限制宰相权力的想法难以阻断。
这般权势大增,对于那些前朝时留下的三位宰相,他越发的看不过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