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啪啦!
谢永昌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下的砖石显然也被他的身躯砸得开裂。
一个鲤鱼打挺,谢永昌再次站起身来,他已数不清在这半个时辰内,自己是第几次被摔得如此狼狈了。
皮肉之伤,于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但偏偏这一次,似乎不是他的身躯被摔在地上,而是他的心被摔在砧板上。
这一摔,把他的心给摔入泥潭之中,他不知该当如何作为方才能从泥潭中脱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知有多久他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力感了,拼死挣扎也无力回天的乏力。
勇往直前,不畏强敌,可谓“狂”。
冷月狂刀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退缩过一步,垂头认命,他的“狂”象征着不屈和顽强。
究竟会是哪般强敌能让冷月狂刀生出这心灰意冷的挫败感?
若要仔细计较,眼前那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的庞然大物可还真算不上人。
那是个战斗机器,不知疼痛,不会停歇,比狂刀更狂!
刹那间,谢永昌思绪如潮,片刻的喘息之机,他不得不去琢磨破解这困境的法子。
否则,照这情况下去,他毫不怀疑他们六人会殒命于此,此次银煞地府之行,将会在这最后一道关卡,最后两个敌人,最后一台冰冷无温度的机器面前,戛然而止,功亏于溃。
强龙难压地头蛇,来到他人的地盘上闹腾,本便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是强闯银煞门的龙潭虎穴。
虽说这地府并非银煞门的腹地,但也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此处非但有重兵把守,更有他处少有的机关暗箭严阵以待。
谢永昌六人来此之前,便已将自己的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然,即便前方荆棘遍地,任谁也不会在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前,便轻易放弃生的可能。
临出发前,他们已是尽可能地去做好万全的准备,方才付诸行动。
但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银煞地府的秘密武器,他们尚未寻到破解之法,却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毕竟身陷囹吾的慕容靖只是暂时的性命无忧,以银煞门的手段,要他说什么,他必然会一字不差地乖乖吐露,因而,银煞门必然希望从慕容靖口中尽可能多地获取关于攻破道义盟或是和洛飘零窃印相关这等有价值的信息,短时间内不会对他下死手。
然而,不论慕容靖将事情交代得多么清楚明白,于银煞门而言都作用不大。
像慕容靖这般越接近权力中心的,便越会去防范着其他势力以自己为突破口,来摧毁他背后的势力。
自为道义盟效力起,慕容靖便恪守自己的权责,关乎道义盟核心机密的分内之事必当由他亲力亲为,分外之事他绝不会去掺和,也不会去打听半分,他可以作为钥匙去开启道义盟的某扇紧要之门,却无法通过他所吐露的信息对道义盟行任何不轨之事,哪怕这些信息确凿无误。
一旦银煞门反应过来,慕容靖就像是倾国倾城而远在天边的仙女,只可远观却不可亵玩,他们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立时将之处死。
道义盟暗部已探明银煞门内部已发出最后通牒,若明日再无法从慕容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便不再留其性命,正因此,谢永昌六人在今日必须行动,至于最后一环的破解之法,他们只能寄望于老伯的后续部署了。
初时,六人的行进倒也较为顺利,银煞地府显然没有料到对手会以六人强阵,没有半分征兆地发动突袭。
他们并未遇上太大的阻力,一路风卷残云而来,直到过了三岔道口后,他们才不得不放缓脚步。
从地府入口至最深处,再怎么弯弯绕绕也不过三里地的距离。
可就是这么三里地的距离,他们一行六人却是从白天走到黑夜。
前半程路途,他们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呼啸而过。
可这后半程他们着实如履薄冰,倘若出现略微的疏忽,被乱棍打死已算幸事,至少死相倒还不算难看,更多的可能则是被五马分尸,死无全尸便难有半分卖相可言。
这段魔鬼路程上,机关暗箭更为隐蔽而繁复,近乎是毫无死角地封锁了擅自闯入者任何可能的闪避空间,同一处射来的暗箭也绝不会仅是一波攻势,而是接二连三如暴风疾雨,便是在机巧发动频率上,亦毫无规律可循。
这些机关暗箭设置的巧妙程度直追昔年天机派的水准,而这些布置均出自银煞地府统领之一,有机巧奇才之称的卢班之手。
当然要让这些机巧得以发挥效用,除却能工巧匠的设计外,需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实施,因而,整个银煞地府中也仅有这后半程,占据地府不到四分一区域处有这般精妙构造。
要以**凡胎强行突破这密不通风的防御显然是异想天开,六人不得不以敌人的尸身来做掩护,举步维艰。
除却机关暗器火力全开外,地府中显然也增派了不少人手以加强戒备,其中与五大统领实力相近的便有四人,而那些喽啰也多了百人之数。
以上这些强援都镇守着地府的后半部,虽说谢永昌一行已做好了尽可能充分的应敌准备,可银煞门厚实的底蕴还是压得寥寥六人不堪重负。
来到最后这一关卡时,谢永昌、阿班、柳梦痕三人的状况倒还好些,而在气力上稍逊一筹的三个年轻人已是伤痕累累,纵使像幽冥这般身法鬼魅的,也受了不少小伤,状态堪忧。
若非事先已有所研究,恐怕任谁也不敢想象挡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六人有心无力的会是个武功全无之人。
卢班——整个银煞地府中最重要、最锋利的武器,是他设计了整个地府的精要构造,是他制造了眼前这个刀枪不入、钢筋铁骨的杀戮机器——两极裂魂牛。
咕隆隆隆!
两极裂魂牛正在高速运转着朝阿班驶去。
两个重愈千斤的铁臂旋转飞舞着,近其身者只有被横扫而飞的份。
阿班紧要牙关,向后不断避退着,不能向左闪,更无法朝右躲。
左侧四丈外,是适才被这大机器给敲飞,一时昏厥过去的玄和。
而右方五丈远之处,是右小腿被暗箭射穿的幽冥,他正勉强照看着昏迷不醒的慕容靖。
柳梦痕和水如镜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目前而言,也仅剩他们四人尚有余力能同这大机器继续周旋了。
是的,只能是周旋,谢永昌还未想出破解之道,另几人愁眉不展的神态也已说明了他们亦是毫无办法。
谢永昌心中带着一丝企盼,把目光挪向了这间六角形大石室的门口,若是老伯布置的援手到来,也只能是从那儿出现,只是,那儿现在已被一道厚愈三尺的青铜大门给完全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