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队长他们在尹家老宅生受了好几个小时的下马威，尹礼才姗姗来迟。
他坐下的时候连说了几次“不好意思”，就好像在真心道歉似的。
警队的人即便心里憋了气，也不可能当面发泄出来，周队长心平气和地说：“是我们打扰了。”
尹礼在家里的穿着十分休闲，他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开完一个重要的视频会，倒像是刚从跑步机上下来，脖子上还搭了一条白毛巾。
他微微一笑，随手把毛巾取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他笑起来的时候牵扯着嘴唇，那个笑容在他脸上显得非常诡异，而且侄子才刚死，他就一点都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好心情，装都不肯装一下，小张和庞子争先恐后地发出不屑的“哼”声。
周队长用眼神示意那几个想开口嘲讽的人闭嘴，这才说：“关于尹一辰的案子，我们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小尹先生。”
“请教不敢当，”尹礼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还是关于上次那本《萧十一郎》的疑问？”
“当然这是其中一部分，据我们所知，令兄在世的时候尹老先生最疼的就是他，他也确实没辜负老先生的厚爱，但我们你们兄弟二人关系如何？”
既然他主动撕开了这个口子，周队长就顺着他先说了这本书的事：“你一眼就认出来这本书是令兄的，却又说认不出他的字迹，对此小尹先生有什么能解释的吗？”
上次就是提到尹褆让他骤然翻的脸，周队长这次上来就又提到这件事，尹礼的态度却不像上次那么激烈。
他嘴角还带着笑：“我和大哥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要说起感情有多好，也没有，但毕竟血浓于水，亲兄弟的关系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他还是挺疼我的。”
尹礼把咖啡杯放下，品味了一下其中滋味才继续手：“这本书是大哥从爷爷那儿要来的，据说是我爸生前看的最后一本书，所以我印象深刻，至于字迹为什么认不出来，上次我已经解释过了。”
“好的，”周队长接受了这个解释，顺势提起了郑梦的事，“那么小尹先生回国之后是不是准备接手集团的事？”
“爷爷有这个意思，但我本人对生意上的事并不感兴趣，”尹礼摊摊手，“现在高绅管得不错，他本身也是学这个的，术业有专攻。”
“那你和尹氏集团的人关系如何？”
尹礼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关系如何”四个字究竟应该怎么理解，过了一会儿才说：“爷爷让我去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说不上关系有多好，总归都认识。”
“和你爷爷的秘书呢？”
尹礼上半身往前一倾：“你是说郑梦？”
小张和庞子对视一眼，周队长已经在继续问：“你和郑梦关系不错？”
“说一般你们也不信，”尹礼发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笑声，有点像不屑，又有点像宠溺，或者各有一点。
“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当然了，也很有风韵，替我爷爷办了不少事，前段时间据说还立了个大功，爷爷答应给她一笔丰厚的奖金，只可惜一辰出了事，爷爷病倒了，所以上周是我替他打的钱。”
他还不等警方提出来，自己已经主动交代了，还给出了一个听上去合情合理的理由。
周队长准备好的话不能照原计划问了，只好临时改变策略打听具体细节：“郑梦立了什么功？奖金竟然没有走公账，看来是替尹老先生办私事？”
“确实是私事，”尹礼坦率承认，也干脆拒绝，“所以恕我不能多说。”
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周队长也不能再勉强了，只能侧面问：“那这件事和尹一辰有关吗？”
尹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如何更有分寸地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才说：“没太大关系。”
“也就是说还是有点关系了，”周队长盯着他的眼睛，“希望小尹先生能配合，这件事很有可能关系到尹一辰被害的事。”
“我也不是太清楚，贸然说了什么，说不定反而给你们破案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爷爷醒了，让他亲自告诉你们吧，”尹礼最后说，“或者你们直接去问郑梦。”
油盐不进、进退得宜——这是周队长回警队之后给尹礼的评价，警花问：“头儿，你觉得这人有问题没有？”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们这种人，话到嘴边留三句，真真假假混着说，说不准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引导我们往哪个方向查。”
周队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确定了时间才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准时下班，好好休息一下。现在抓紧时间把今天查到的事做个汇总，郑梦出国了，不止她一个人，带走了整个秘书团队，去向明确，行程也跟公司报备申请了，刚好现在尹老先生在家休养，公司是高绅在代管，他有自己的秘书团队，两边都留着也尴尬，所以对郑梦的问询得等她回国之后。”
这一切太顺理成章了，就好像提前有人准备好了剧本似的，到了什么节点可以抛出新的线索，到了什么节点这个线索又被证实是废的。
每个人物都按准确的顺序出场和退场，连带着警方都像被人耍得团团转的猴子。
警花托着下巴说：“以我女性的直觉……这个尹礼很有问题！”
“虽然我们这只有你有这个‘特异功能’，”周队长揉了揉眉心，“但办案不可能靠直觉，《萧十一郎》还有什么其他发现？”
“我又不喜欢看武侠小说，翻来覆去地看也就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了。”
警花伸了个懒腰，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不过我跟薄樰逛街的时候提过一嘴最近正在看这本书，她说了几句，我觉得挺有道理，但我没说跟案子有关，所以她也只是分析剧情而已，回头我整理一下，和案子对应上再汇报。”
周队长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跟她走这么近了？还一起逛街？程天生没找你麻烦？”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警花翻了个白眼，“我这简直是在替他陪女朋友了好不好？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对了，他和尹氏集团到底什么关系？尹老先生病中还要见他，那个鼻孔长在头顶的高绅居然对他也这么客气，我现在跟薄樰好歹也算是朋友，周队你跟我交个底，这人到底什么来路，不会害了薄樰吧？”
周队长脸色沉郁道：“这些我也”
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警花放下笔记本：“好吧，到点了亲爱的同志们，我先下班了啊！”
庞子看着她拎着包快速消失的背影，纳闷地问了一句：“警花同志什么时候开始准点下班了？是要去相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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