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薄樰失踪的,确实是赵志平。
薄樰在学校因为专业能力出众,在同学之中并没有太好的人缘,她自己也不是喜欢和大家交朋友的性格,赵志平一直劝她要像个“正常女孩子”那样去生活。
“我挺正常的啊。”当时的薄樰回答。
警花这阵子工作上事情多,周队长已经安排了其他人去保护薄樰,但薄樰也是有些反侦查手段在身上的,她当时觉得烦,已经用过障眼法,让他们以为她回家了。
等到在停车场被人绑架之后,才开始后悔。
赵志平发现之后直接报了警,但失踪案不属于周队长管辖范围,已经有警察同志在处理了。
即便如此,赵志平依然找到了周队长所在的警局。
“周队长,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赵志平从学校辞职之后,自己开了家整形医院,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周队长刚开完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他看到赵志平之后,立刻就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我们去会议室聊。”
警花忙得焦头烂额的,本来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庞子凑上来问她:“老大认识那医生?”
她这才抬起头看过去,但只来得及看到赵志平跟着进会议室的背影。
“没听老大说过,”警花重新低头开始核验资料,“你没事干吗?没事干来帮我对资料吧。”
庞子最烦干文字工作,听到这话就开溜了:“我去物证科那边对接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警花这才重新抬起头,望向会议室的方向。
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赵志平等周队长关好门之后,坐都不坐,开门见山地说:“薄樰失踪了,我已经报警了,但是……”
“喝杯水,”周队长去罕见地打断了他,“先坐。”
这态度非常不对劲。
赵志平坐下来,仔细观察周队长的表情,试探着问:“你知道?”
“薄樰身份特殊,已经几天没来工作,请假的手续是我签的字。”
这次果然不太正常。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涉及到机密,有纪律,希望你能理解。”
赵志平能理解,但他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薄樰这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去见她爸爸?”
“这也是我当初反对她考警校的原因,好在她自己身体条件也不达标,否则……”
“但现在不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所以我当初反对她跟你学这行,”周队长捏了捏眉心,“现在到这个地步,我也很被动。”
但凡有得选,赵志平根本不会同意薄樰来学殡仪专业。
可这孩子的脾气倔得像头牛,她自己填志愿自己来报道,打了赵志平一个措手不及。
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专业成绩这么能扛也是赵志平之前没想到的。
赵志平无言以对,只能说回眼下:“薄樰肯定是被人绑架了,否则她不可能不联系我,不可能不来工作。”
“我当然知道,但这件事现在不宜声张,”周队长说,“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失踪案得去撤掉才行。”
他有组织纪律,很多事不能说,但话说到这份上,赵志平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来事出有因。
“你是故意让她被抓走的?”
“她甩开了我们的人,反侦察能力很强,”周队长苦笑了一声,“原本我当然不希望她掺和进来,但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了。”
赵志平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不管她了?”
“那当然不可能。”
周队长把茶杯往赵志平面前推了推:“先喝杯水,不要担心,薄樰不会有事的。”
话说到这份上,赵志平大概也猜到了:“你们是打算直接用非常规手段,让她参与烈士遗容修复了?”
“这些案子是高度机密,你问我也不能说,薄樰现在的情况,也还没到可以直说的地步,本来我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但她早就身在局中了。”
薄樰怎么身在局中的,没有人比赵志平更加清楚了。
周队长把赵志平送出来的时候,警花刚好忙完,她一看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太好,就临时拐道儿避开了。
周队长一直站在门口目送赵志平坐进了出租车,才拐到树荫下的视觉盲角处,摸出一个平时不会用到的老年机,发送了一条信息出去。
程天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这次的伤因为伤到了内脏,恢复的时候就没有这么方便。
最主要是行动不方便,伤口被牵扯到容易感染,导致必须要请一个生活助理。
程天生最初不放心外人,坚持要靠自己,但逞强的结果就是没过几天,就因为重心不稳,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摔倒了。
之后就请了一个嘴很严的男护工,程天生跟他基本零交流。
程天生此刻左手手腕上的手环震动了一下,他立刻抬起头对护工说:“我要休息一下,你可以出去了。”
护工话不多,很听老板的话,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很快就起身出去了。
程天生把整间房里的玻璃全都调成不可见模式,又等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慢慢从床上起身。
他的动作还是不能太快,只能半弯着腰,慢慢地挪步到衣柜面前。
衣柜当然内有乾坤。
程天生抽开放袜子的抽屉,手指在拉环处完成了指纹解锁,从里面弹出个新的隔层。
这次隔层里放着一只手机。
是很多年那种,完全不是智能机的手机。
上面只有一条信息,还只是一串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数字。
程天生现在没办法第一时间揭秘这串数字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密码本已经被送去了薄樰那儿。
好在电脑上有所有单页图片的存档。
薄樰会被牵扯进来,是程天生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可事已至此,也没其他办法了。
能怎么让她在最大限度内和整件事剥离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即将修复的遗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