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看着商牟大步走过来,心里也一惊。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
完了。看来是这小子知道自己被耍了,要来算账了。这是要算到她头上来?舒之前让她咬牙装傻,死都不认账,可有本事,让她自己死都不认账啊!商牟脾气又刚又臭,她自认多少年也管不好,他也就这两年偶尔收敛些,尽量不在她面前说脏话。
可要是商牟真觉得自己被耍,气上了,南河也不太好跟他怼上。
不过现在晋楚结盟,她只要假模假样的感谢一翻,说双胞胎中另一人流落在外,多谢他照顾,应该就能把这一篇翻过去。
商牟拽着缰绳,仰头看向她。
那眼神简直要跟跟她秋后算总账似的,南河后脑勺都麻了一下,心道:舒到底跟他关系有多不好!能把他气成这样——
商牟只觉得小晋王和他记忆中的舒,不太一样,但小晋王看他的神情,明显是认识他的。而且还夹杂着几分心虚和无措,他怒火一下子上头,也没来得及细想,咬牙道:“狐舍予,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似的好耍!”
南河也摸不太准他性格,脱口而出,低声道:“商牟,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商牟磨了磨牙,差点骂人,嗓音低的像是虎豹沙哑的咕噜声:“你还在训斥我?!”
南河:……
真是好几年没见商牟跟她凶过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看见辛翳立在战车上,皱眉道:“商牟,你在做什么?”
商牟转过头去:“臣来替晋王牵马。”
这算是政治场面上给晋王面子的行为了,再加上晋王没有驾车没有穿甲,显得不够气派,若有楚将牵马,也算是有场面些。
辛翳知道之前商牟就求见过晋王,却没见上,也不知道他在这场合下想干什么。辛翳语气也有几分冷硬:“你要是想要帮晋王牵马,就走一段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商牟一直牵马走出去人群视野。他松开手,还没说什么,辛翳的车马与随车的卫兵也停靠在南河马前,他径直对南河伸出手道:“上来,与孤同乘。”
商牟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辛翳,却发现辛翳也对他怒目而视。
商牟行事唐突,而且明显刚刚看到他满脸怒火的在与晋王说话,辛翳真是无名的火就涌上来。
然而这小晋王却想都没想,伸出手去拽住辛翳的手,在马镫上一踩,登上了辛翳的车。
而且她还一副不敢回过头来看他的样子!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商牟咬牙:“你问问他,他做了什么!上阳丢城一事,与他有没有关系!”
辛翳:“放屁,当然有关系,是她打下来的上阳!跟她没关系难道跟你有关系?!”
南河:“……”
卧槽鸵鸟姐妹花这当不成了啊,俩人这是要刚上了啊!
商牟竟然也觉出来辛翳身上的不对了,他竟然就还拽着小晋王手腕没撒手,而且他辛翳能出言维护的人,就是半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且他们俩可不是生闷气的脾气,一言不合就真的大打出手。
辛翳:“你少在这儿跟我吹鼻子瞪眼!我才不会在外头跟你丢人,你也好歹想想晋楚联军出征之际,你自己也领了要务,在这儿闹合不合适!你之前不就说要见晋王,我倒看看你跟晋王素昧平生有什么好聊!”
说罢,他一甩缰绳,驾车而去。南河站在车上,回头望去,商牟骑上她那匹白马就追上来了!
卧槽了……这这这……
辛翳伸出胳膊把她揽住,道:“你是不是刚刚对他说了什么,暴露了身份。他哪里见过晋王!就是去年晋楚之战时,也不可能见过!”
南河:“……”
她被狂奔车马颠簸的一阵难受,想说话都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瞧见商牟骑马上来,已经和战车并驾齐驱了,商牟竟然一转头,看见辛翳紧紧揽着晋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场破口大骂:“辛无光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你他妈心里到底有没有先生!”
辛翳也火大:“我用不着你教育我!呸!你他妈就恨不得先生不跟我好是不是,那天瞎出什么馊主意要先生出去住!”
俩人就跟骑着自行车,一路互蹬互踹追逐回家的两个混蛋小子,南河扶着车把,被颠簸的想吼他们俩一句都吼不出来。
军营边停靠的船队上,就见着一车一马甩开一路卫兵,疾驰归来,船上站满了戍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一车一马上的三人竟然都不好发作。楚王跳下了车,让晋王在他前头一步登船,一路跟护着晋王似的上了船。
商牟则一身皮甲压着刀仿佛随时要砍人的黑着脸,跟在后头。
南河简直像是奔回了自个儿船室,推开了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身后咚一声响,商牟也真的是满身野劲,管他娘的君臣尊卑,一下子冲了上去,拽住辛翳的衣领:“辛无光你他妈是不是男女不忌见一个爱一个!你信不信我夜里就去找先生说这件事!我就把先生带走,让先生离你这种玩意儿远一点!你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你还伸手揽他!”
辛翳这是死也不能承认啊!
他狡辩起来竟然也很有底气,抬手一拳就要往商牟脸上打去!商牟侧身一闪,也不得不松开手来,辛翳竟然还不依不饶,一脚蹬上去踹在商牟小腿上:“我是怕晋王跌下车去,你瞎了狗眼了吧!那在祭台之下的场合,你对晋王摆的是什么脸色!要是有人瞧见,莫不以为你要上去打人了!”
南河也不是头一回见他俩打架的,拉架这种高风险职业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能赶紧走过去合上门——别丢人丢到外头去。
晋王围观楚王跟楚国将军斗殴,这话怎么听都没法解释啊。
商牟挨了一脚连闷哼都没有,别着辛翳的胳膊就想把他给摁趴下,冷笑:“那你问问他!堂堂一国之君,隐藏在敌**营里,给人打下手当小兵!他自己好意思说的出口么!”
辛翳一缩手,胳膊上虽然挨了一下,但也没让他给摁倒,惊疑道:“当小兵?!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泡!晋楚结盟都多久了,我见她的时候,你还在宋国打仗呢!”
商牟:“……?!”
辛翳也一下子明白了:“……不会是……”
他们俩刚停手,就听到了隔间里一阵慌手忙脚的乱响,一个人影裹着衣裙冲了出来,脸上面具还没戴好,头发干脆就披散着,手里拎着佩刀冲出来,拔刀怒道:“谁?!这是要干什么!”
南河:“……”得了,谁也不用装鸵鸟了,齐全了。当事人自个儿都冲出来了。
舒把刀极其利落的绕腕一转,指向缠斗中的两个人:“你们是——商君?!”
舒后知后觉想要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南河抱着胳膊倚着门,站着道:“他不可能见过我,但见过双胞胎中的另外一个。”
辛翳猛地回过头来:“你是说双胞胎里另一个,一直流落在楚国境内?”
舒有些慌了神:“啊、不不不,不是——”她转过脸来,拼命向南河求助。
南河:……别看我了啊!我能怎么办啊!
辛翳和商牟几乎同时松开了手。
商牟对舒抬了抬手指:“面具。”
舒就算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在楚国面前,但显然这事儿已经没狡辩的余地了,她犹犹豫豫的将面具摘了下来。
舒比南河稍显消瘦些,说话时候的神态也不太一样。
辛翳抱臂嗤笑:“哟,这还能认错,要我可是不可能认错的。”
商牟张了张嘴。可却是……刚刚祭台下,小晋王的眼神是绝对熟悉了解他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竟觉得,吃惊之下,自己忽然没了发火的理由。
刚刚那一通脾气,是因为他又看见辛翳的举动,再加上晋王故两不识的逃避。可若是真的一对儿双胞胎,那舒流落在外不对他说真话,也确实情有可原。
他并没什么发火的立场,但是却有满肚子说不出的话似的。
舒捏着面具,慌了神:“这……”
南河却不太慌,晋国有一对儿双胞胎交替继承王位,并不能改变什么,这虽然是秘密,却不会危及她与舒手中的王权。
商牟瞪着眼睛,一番咋呼下,连早上抹了油膏的头发都恨不得炸起来了,他率先开口:“你穿的这一身娘不拉几的是怎么个事儿!现在都流行穿女装了是么!还是说你丫也是个女的?!”
舒差点跳起来了:“你才娘!你才是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
南河:“……”
商牟怒瞪:“你反了天了是么?!”
舒是越心虚嗓门越高:“你才反了天了!现在是什么场合,我是什么身份?”
商牟:“你是个穿着裙子的假晋王。”
舒气结:“你——”
商牟余光里就注意到辛翳看好戏似的眼神,他就是梗着一口气,在睡面前丢脸都行也不能在辛翳面前丢脸,他伸手抓了一下舒的胳膊:“走,出去说。”
舒:“我——”她本想说“不”,转头却看到南河好奇的眼神。
算了……还是出去说罢……
这俩人跟要能再打一架似的拖拖拽拽出了船室,南河站在屋里,搓了搓手臂:“……你不应该在车上揽着我的。都已经说了几次了,让旁人瞧见了,没得解释。”
辛翳站在那儿,摸着下巴,却琢磨上了别的事儿,他偏过头来,有些疑惑:“双胞胎里,先生原来是南姬?那现在,先生衣服下头,是男还是女呀?”
南河:“这不重要。”
辛翳却没那么好骗了:“我不信。先生这种谎又不是头一回撒了。”
南河:“……”
辛翳大步迈过来:“让我瞧瞧我就信!”
南河:“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你不是不在乎——”
辛翳说的冠冕堂皇:“先生该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
南河:“……你少给我装,你都安得些什么心思!”
辛翳确实想安点什么心思,可昨儿他使劲挤先生,奈何她把自己当糍粑年糕,也不知道是纵容还是懒得跟他斗气
都感觉快把她挤的贴着墙板睡了,她竟然就跟睡死了似的,连蹬他一脚也不愿。
要是真踹了他一脚,他还能半推半就回上半招,你打一下我踢一脚,这不就——亲密起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