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殿下的尸骨会被埋在谢家祖地?为什么殿下的墓碑是谢公所立?为什么谢公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去世?太子和谢家究竟经历了什么?
霍西陵有太多疑惑,然而面前的这个梦并没有给他解答,伴随着哀戚的哭声和浓稠的雾气,让眼前的景象显得越发凄清冷寂。
最后,霍西陵是被游玉岁叫醒的。
晨间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头发的太子殿下就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白皙的手指上还有着晶莹的泪珠,他看着他轻声道:“你哭了。”
下一刻,游玉岁弯下身子用嘴唇轻轻将霍西陵眼角的泪痕吻了干净。那柔软的嘴唇停留在霍西陵的眼睛旁,轻柔得宛如薄纱,让霍西陵的心忍不住跟着一起战栗。
霍西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道:“殿下!”
游玉岁坐在床榻边笑着看着霍西陵道:“不喜欢?”
“不是。”霍西陵低下头,他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烫。
他只是害怕自己对殿下做出过分的事情而已,尤其是殿下好像不太愿意现在就和他做过分亲密的事。
“孤还在,你哭什么呢?”游玉岁摸着霍西陵的脸轻声说道。
霍西陵伸手将游玉岁抱住,他就是因为害怕游玉岁不在才哭的。
霍西陵闭目,想到之前那个过分真实的梦,他忍不住开口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殿下为什么要这么早为自己准备后事?”霍西陵盯着游玉岁的眼睛问道。
游玉岁看着霍西陵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当然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时日无多。”
霍西陵知道这不对,就算游玉岁真的身体不好,时日无多,他的后事也不需要他来操心,用什么规格的葬礼用什么样的棺材礼部那里会按照规矩办。
“崔太医说突厥王城供奉着的东西可以治好殿下的病,我会带兵为殿下抢回来。”霍西陵看着游玉岁道,“殿下何须现在亲手为自己的葬礼做准备?是不信我吗?”
游玉岁被霍西陵问得一愣,片刻后开口道:“是吗?”
说完,游玉岁便低下了头,其实有没有药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过弱冠。
在前十五世,他也不是没有将大皇子和三皇子压制得死死的时候,甚至也心狠手辣地提前送大皇子和三皇子下黄泉,可是即便这样也活不过弱冠,他依旧会死于各种意外。
他也曾趁游奉云去祭拜太一神的时候找过太一神宫中的巫祝卜过一卦,卦象显示大凶,巫祝更是直言断定他活不过弱冠。命格极贵,八字极弱,活到弱冠已经是侥天之幸。
然后,一世世就宛如命定一般让他活不过弱冠,但却又让他一次次重生。游玉岁有时候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一次次死亡和重生已经快要逼疯他了,直到这一世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快快活活地作一场,哪怕死了也开心了一场。
“殿下,你心里有事可不可以告诉我啊?”霍西陵看着垂眸不语的游玉岁忍不住开口说道。
游玉岁看着焦急又笨拙的霍西陵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第一个他遇见的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的人。只不过,有些事依旧不能告诉霍西陵。
“孤很好,心里也没什么事。”游玉岁看着霍西陵说道。
“殿下。”霍西陵抿唇,殿下还是不肯告诉他,他在想什么。
忽然游玉岁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指抬起霍西陵的下巴道:“你很喜欢孤吗?”
“此生此世都只爱殿下一人。”霍西陵看着站在面前的游玉岁说道。
游玉岁闻言勾起嘴角道:“那孤让人把棺材做大一点,百年之后,你若心里有孤,便与孤同眠,如何?”
“殿下!”霍西陵露出的焦急懊恼的神情,怎么和殿下说了这么久,殿下还在说身后事。
下一刻,游玉岁的手指变抬为掐,纤细修长的手指掐住了霍西陵的下巴,那张美到锋利的容颜瞬间迫近到霍西陵的眼前,极近的距离和极美的容颜,让霍西陵屏住了呼吸没了其他动作。
“怎么?你不愿意吗?”游玉岁在笑,但是他眼睛却微微泛着红色,掐着霍西陵下巴的手指也在微微用力。
如果霍西陵拒绝,他的情绪就会随时崩溃。
“我想和殿下长长久久,要白头偕老,要长命百岁,要同一天踏进陵寝,不要殿下在下面一直等着我。”霍西陵看着游玉岁道。
他怎么会不答应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凭借着军功才能将陵墓和游玉岁挨得近一点,如今能够与游玉岁同眠于一个陵墓,他很高兴。
游玉岁的力道渐渐松了下去,霍西陵的下巴也被游玉岁掐出了两个指痕。
游玉岁看着那两个明显的痕迹顿时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孤,孤……”
下一刻,游玉岁的手被抓住,霍西陵笑着道:“殿下要给我上药。”
“好。”回过神的游玉岁立刻让在门外伺候的小太监取来活血化瘀的药膏。
清凉的药膏被游玉岁从盒子里抠出一小块,然后小心地涂抹到霍西陵的脸上,用指腹轻轻揉按。
霍西陵看着给自己上药的游玉岁,他知道现在的太子精神有点不正常,他或许应该去找崔太医问问。
“好了。”游玉岁将手指从霍西陵脸上收回后道。
“多谢殿下。”霍西陵握住游玉岁的手道。
然后,霍西陵便拉着游玉岁去梳洗,亲手给游玉岁梳好发髻戴好玉冠,穿好衣服,又陪着游玉岁用了早膳,把人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送上点心和茶水才离开游玉岁去训练东宫的守卫。
霍西陵对东宫守卫的训练,全是漠北军军营里进行的训练,他姐夫手下的漠北军几乎全年守在边塞,为了与突厥作战,同时为了减少战士死亡,漠北军的训练方式可以说是残酷。
只不过训练了半个时辰,东宫的守卫便已经东倒西歪站立不起。
霍西陵看着他们眼含嫌弃,最终还是给了他们休息的时间,自己则是去了太医院一趟。
太医院中,崔宴正在自己的药房中指导着药童制药,都是一些跌打损伤的伤药。
崔宴看见霍西陵来了,眉毛一挑,指着那些瓶瓶罐罐道:“来得正好,这是太子殿下要我给东宫守卫做的伤药,正好你一起带回去。”
自从霍西陵担任了太子门大夫,负责东宫安全后,东宫之中处处都是哀嚎声。太子殿下看不下去,又给这群守卫加餐,又给准备伤药的,若是普通士兵怕是恨不得卷铺盖立刻投入太子麾下。
也不知道这群出身世家贵族旁支的良家子能不能知恩图报,将守卫太子安全当做重任。
“崔太医,这次我来是有事相问。”霍西陵看了一眼磨药的药童说道。
崔宴知道霍西陵有话要问自己,于是开口道:“小小,出去玩一会儿。”
说完,崔宴便塞给了小小一个糖,小小接过糖说了一声“谢谢公子”便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随手给崔宴和霍西陵带上了门。
“说吧,什么事?”崔宴坐下后问道。
霍西陵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将这些天太子情绪不正常的事告知了崔宴。
崔宴听完欲言又止地看着霍西陵,最后道:“你确定不是殿下对你占有欲强,怕你和别人跑了?”
“不是。”霍西陵只能将游玉岁当时的神态和表现认认真真和崔宴说了。
崔宴不由皱眉,这的确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对心爱之人的占有欲了,他看着霍西陵问道:“除此之外,殿下还有什么其它的表现吗?比如睡眠什么的。”
“殿下睡眠很浅,我睡在窗边卧榻轻轻翻一个身,殿下也知道。”霍西陵认真回答道。
“警醒少眠,患得患失,情绪易失控,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崔宴喃喃自语道。
“崔太医有什么办法吗?”霍西陵立刻问道。
只见崔宴睨了霍西陵一眼道:“我医人不医心,若想要他好,还得看你自己。”
“殿下这病,恐怕只有让他感到足够安稳才好得了。”
说完,崔宴已经提笔写下了一张安神的方子。
“不知有用没用,总之吃不死人,你先给殿下吃着吧。”崔宴将方子递过去道。
那一刻,霍西陵的目光想要杀人。
崔宴无奈道:“我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
“心病还须心药医,说不定你找到太子心病的原因,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呢。”崔宴如此道。
霍西陵收下药方低头道:“我会的。”
说完,霍西陵便带着那一堆伤药离去。
“这地方有趣的事,可真多。”崔宴靠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东宫之中,游玉岁看完一本话本正躺在躺椅上盖着狐裘浅眠,听见脚步声后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游玉岁开口问道。
“嗯。”霍西陵点头。
“再过两日便是我和大皇兄三皇弟上朝听政得时候,我起不来。”游玉岁略带委屈地说道。
卯时上朝,是不人道的。
“我送殿下去上朝。”霍西陵轻声道。
“那那么早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游玉岁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一下。
“明天,是吴王妃回门的日子。”霍西陵轻声道。
游玉岁轻笑一声道:“那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此刻的吴王妃苏盈盈神色有些忧心忡忡,越临近回门,她的心便越难受,如果真相果真是那样,她该怎么做?父亲会帮她吗?祖父会帮她吗?
一切,不可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