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大户人家当管事的,心性,聪慧,都不是常人能所及,李家管事的看到小大夫这幅姿态,又从方才那妇人的谈吐中,其实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肯定是她家人犯事了。
吃坏了肚子,在这旁人眼里是滔天祸事,但在有钱,还是有大钱的李家眼里,只是稍稍有点棘手,不至于解决不了。
所以往那走的时候,他就安慰姚蝉,“都说衙门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小大夫,咱们有钱,也有理,这事您别担心,万事有我们主家给您兜着呢。”
姚蝉这时候,其实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
但是听到他的话,还是给面子的道了声谢。
虽然她不会真的利用钱来消灾,但对方的态度,或多或少,还是给了她些许的底气。
青山镇的县衙,跟她以前在史料,在电视剧上看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诺大的县衙外面,伫立着两头威严的石狮,厚厚的署衙大门前,是一小块开阔的空地。
空地延伸的青石路尽头,就是升堂的大堂,大堂的正中央挂着个牌匾,上面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牌匾下是升堂桌,两侧是衙役。
她到的时候,民众已经将署衙外围的水泄不通,而在大堂内,则跪着两个妇人,正是平时一直来自家取冰的本家嫂子!
俩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此时已经有些六神无主。
尤其是那些衙役们喊声之后,俩人更是噤若寒蝉。
姚蝉知道她们是无辜,又感激他们面对质问,没有将她给供出来。
挤开人群,不顾那李家管事的呼喊,小跑着到了大堂内。
“何人不经宣召,跑上堂来?”
那县太爷本来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但是这次受害一方是白鹤书院的学子们,又牵扯到王家的一些客人,再加上这时候民怨激愤。
他不得不出面啊。
这时候姚蝉罔顾县衙权威,不经宣告就跑上来,这不是来跟自己叫板吗?
这不打咋的行啊!
“姚蝉,你咋来了,这不关你的事,快走啊!”
那俩嫂子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不断地推搡着她。
是,之所以这样,是感激姚蝉这些日子对她们的情义不假,更重要的是,姚蝉跟邬易是一条绳上的,她要是犯事了,多多少少肯定会牵连到邬易。
邬易这小子难啊。
他是族里最有学问的一个,也是最容易出人头地的一个,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前途给毁坏了。
混乱之时,在看热闹的群众里,不知道是谁,捏着鼻子喊了一句,“是她,就是她,她就是这些女人背后的主谋,这些冰块就是她弄出来的!”
这下子,大家都激动地喊着,让县太爷主持公道。
邬家两个女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灰败之色,完了,完了,这次想走,也走不了了。
姚蝉眯着眼,往人群看去。
现在群众太过激动,她已经找不到先前煽动的那人。
“你这女子!”
县太爷拍了下惊堂木,对她的无视感到愤怒。
“你可,知罪?!”
赵仁光这时候,又隐约觉得肚子难受起来,他今个跑茅厕腿都快软了,但是为了当人证,还是站到了县衙大堂上,把刚才的一幕看完,感慨这新来的小娘子挺厉害,胆大到无视县太爷的话,还不怕被打板子。
他是想看看这么厉害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只是,视线投到她身上,看到这姑娘的侧脸后,他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怎么会是她!
…………
认出她是谁的,不止赵仁光一人。
书院其余几人,见到是谁后,全都一副吃错药的表情。
姚蝉是谁,他们都不陌生,但是这种熟稔,不是因为她作为谁的家属而造成,而是由当初她误打误撞,救下他们的缘分。
那日书院后厨流进来毒芹,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食了,那时候就是她顶着压力,指出来那野芹菜不对,要求书院尽快处理,救助书生。
天地玄黄几个分支,偏偏就是他们那一支出了事。
是她带着那几个大夫,给他还有同窗们服用解毒汤剂,临时做了催吐处理。
如果不是她,那大师傅的亲娘,就是他们的下场,她救了大家,才有今天活蹦乱跳的场面。
人家没拿此要挟,但不代表这事没发生过。
这份恩情,于她而言如同鸿毛一般,但对于他们来说,是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恩德。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有了主意。
惊堂木再度拍下,众人身子一颤,县太爷带着怒容,再次追问她,可是知罪。
赵仁光上前缓和,“那个,县太爷,我们想,可能中间有了误会……”
同伴忍着腹痛,勉强自己脸上挤出花儿附和着,“对,是有误会,都怪我们弄错了,您看,我们现在都好好地呢……”
“对啊,对啊,我们都好好的呢!”
“都是误会,误会……”
“打扰到县太爷了,是我们的不是……”
先前还虚脱无力,站都站不稳的书生们,猛然间像是回光返照了,有了精神不说,还都睁眼说瞎话般的在堂上替那始作俑者开脱,这下子百姓们不干了。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讨回公道,眨眼就改了说辞。
这丫头就有这么大的势力?
这还能行?!
就连白鹤书院的书生们都要屈服在她威胁之下,那日后,她们要是有所行动,那自己家人,还有家里财产,岂不是都不安全了?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结了!
“书生们,别怕啊,吃亏了就得说,现在你们意气风发,要是连这种小地方的恶风气都不敢面对,将来如何面对朝堂上的诡谲风云?”
“是啊,放心大胆的说!我们给你们撑腰!”
“就是,别怕!”
要给他们撑腰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恍惚中,这些振臂高呼的心声好像透过青石板传递到他们身体,只是没能引的他们胸腔中那颗心的共鸣,倒是同腹中鸣叫串成一条线,在体内横冲直撞,到处奔涌着找着出口纾解。
“都,都说了不是了……”五官扭曲,就差哀求了。
高堂一侧正在书写的主薄,疑窦丛生,放下手中毛笔,“小友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还是说,有什么人让你们难以诉冤?”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