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光额头上的冷汗往下流淌,整个身子都似从水里捞出一般,**的,尤其是此时肚子翻江倒,几乎要了人命。
五官都已经狰狞到这个程度了,还死坚持着。
县太爷深吐口气。
原先板上钉钉的案子,在这个小娘子到来后,局势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闹哄哄声音无孔不入,百姓的怀疑窃语又接连不断,一个个,全然都在藐视公堂。
把他这当菜场,还兴讨价还价吗!
“书生,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真的要不追究?这事就要这么过去?”
“是!”
大家异口同声道。
“好……”
既然存心要掩护,那他乐的清闲,不过为了维护官威,收取点小钱之外,还要让他们吃点皮肉苦!
“既然这样,那就打十个大板子,罚钱三两,各自领罚去吧。”
姚蝉将一切都听了进去,视线环顾了一圈,将个人心思各揽眼底,不过,这些人为何会护着她,是因为邬易?但他们怎么知道她跟邬易的关系?
凝神不解时,跟为首的书生视线对上,他痛到萎靡,却依旧恭敬的朝自己颔首。
这张面孔……
过往一切重现脑海。
原来是那日送邬易去书院读书时,结下来的善缘。
他们出尔反尔为了什么,她总算知道了,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不必如此呀……”
真的不必要维护她,委屈到这份上。
呼吸间,姚蝉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面向县太爷恭敬道,“冰粥自我这而出出了差错,我难辞其咎,跟这两位嫂子以及书院的这些书生没有关系……”
县太爷眯着眼,这就对了嘛,你出面承认,既省了我事,又不得罪书生们,还能平息了百姓的怒气,这是皆大欢喜啊,她能如此上道,也算聪慧。
思及此,他敛去神情,“这么说你是承认有罪了?”
李家管事的,急的满头大汗,这怎么能承认呢!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搬救兵,又否定了这个年头,青山镇往文泉镇来回最快的也要俩时辰,等他带人回来了,这事早就盖棺定论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怎么办,怎么办!
慌张无措之际,看见几丈开外一个喜滋滋的抱胸看热闹的熟脸,这不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
难道……
他愣怔的看向大堂。
“我没承认”
清脆的,没有迟疑的女声回应。
县太爷皱眉,他朝前伏了下身子,冷笑之后面色发沉,到底是有官威的人,如今板起脸来,不怒自威,看着她,就跟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赖一般。
“你不承认,你就没罪了?你也说了,这些冰粥是出自你手,是,这些书生是包庇你,不愿指证,但这次的受害者,可不止是这一些书生!
还有从别处来的客商,有人家的口供说辞,你还敢有什么狡辩吗!”
他高高在上惯了,猛不丁有一个人来挑战,挑衅他的权威,他如何能轻易罢休?
这不,马上让人将那行商的人喊来。
就不信她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
秦长东从大堂内侧走进来。
清瘦的身形,白色的面皮,青色的胡渣,如果不是身上华贵的绫罗,世人完全不会将他跟客商联系在一起,还以为他是哪家醉心于学问的大家。
男人上堂,先是跟县太爷行礼。
作为商人,到这之后,少不得要打点一番,县太爷收了他的好处,态度大好的朝他颔首,示意他站在旁侧,等一个公道。
“那小娘子,你的狡辩是什么?”
姚蝉抬头道,“我只相信,我家的冰粥,绝对没有什么不卫生的地方……”
出事的具体缘由她不清楚,但当务之急,却不能承认这顶帽子,一旦罪名真的落实下来,惩罚是小,想翻身那才是遥不可及的事!
她不能因为想快些解决掉事情,就被戴上这么一大顶的帽子。
她还不承认,还在强词夺理。
这下,别说是县太爷,就连那些百姓,都要笑死了,刚开始回答的这么笃定,还真以为她有多大的筹码。
现在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相信自己,这种开脱之话谁不会说,但会说顶个屁用啊。
县太爷跟主薄递去一个眼神,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早些断案,早些把人打发走吧。
是啊,快些把这些人关到牢里吧。
以后青山镇就安全的多,他们也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不……行啊!”
赵仁光等人捂着肚子,面色狰狞道,“不行的!”
“荒唐!你们说不行就不行?报案的是你们,销案也是你们,一个个读书人,连礼义廉耻都忘了?这官府哪里是你们玩过家家的地方!”
县太爷厌烦了没玩没了的对峙。
“来啊,把他们给……”
邬家本家两个嫂子颓然的闭眼,果真还是过了这一劫,早就说了,这事不同以往,姚蝉不该掺和进来,偏偏她不听话,跟着也跳了进来。
哎,难道是邬家今年流年不利?
咋开春后,就难有顺利的事啊。
也罢,先前已经挣了不少钱了,再说这事他们也就没立场来责备姚蝉。
来吧,不管是有什么惩罚,就尽管来吧。
“不行!”
另外一道洪亮的,因为过急而有点破音的男声,从另外一侧传来。
邬家俩嫂子,惊喜睁开眼,朝发声处望去。
而这时被打断的县太爷,心中不快已然到达顶峰,又是谁,这又是谁说不行?
你算哪根葱啊,你说什么就得照办啊!
“不行!”
男人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迅速走到姚蝉身侧,朝首座的父母官颔首,“先前,先前是我弄错了,这件事,我不追究,还请青天大老爷,把这几位放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就连先前那些纷纷要个说法,激动到不行的百姓们,此刻也静默不语了。
这,这,连续两次反转,连续两次打断县太爷的审判,这就连戏文,都不敢这么演啊。
各方全都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知道此时情况已经超出他们可控制范围,倒一个个老实到,不敢开口,不敢言语。
姚蝉低垂的视线,先前只觉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在对方接连两次,又替自己开口说话,她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抬头,正巧同那男人打了照面。
是挺面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