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他们时,姚蝉戴好了手套,拿出听诊器,“跟他同伴的那两个人已经发起了高烧,小孩子抵抗力比大人要弱,孩子会发热是迟早的事……”
“发热?可是柴大夫他们说,我儿子是肺上的毛病,活不了几日了。”
“肺上的?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说,说是咳血了……”
“咳血?”
姚蝉愣住了。
她一愣,对面夫妻俩能不紧张?
生怕她刚刚说的都是哄人的,儿子确实是得了肺病,也怕她觉得这病传染,不肯救人,俩人又一起跪地砰砰磕头,话里话外求她怜悯。
姚蝉呵斥了俩人安静,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孩,发起愁来。
咳血未必是肺部毛病,听这对父母先前说过,孩子在失踪之前,并未有任何的毛病,既然是这样,那就很快能排除掉肺痨病症,不过凡事又不是绝对的。
她掏出温度计,温度果然爬上了三十九度。
又拿出听诊器,解开他衣前扣子,听着他肺部,有明显的跑冒泡声跟噼啪声。
如果是咳血的症状,不一定就是肺痨,加上他这会呼吸困难,憋喘,喘鸣音比较突出,这很有可能是肺炎!
如果姚蝉现在能有仪器设备,拍个胸部X线片、CT之类的明确肺部是否有毛病,又或者是能做个血常规,痰、血、胸水等标本进行涂片培养,以找到引起肺炎的原因。
然后可以很快的用相应的药物来治疗。
可是现在她没有啊。
“小大夫,他有救吗?”
牛二单手捂住胳膊,疼的脑袋发晕,但又不敢打扰她治疗,只喘着粗气,用意念克制着疼痛,但他媳妇就不一样了,见她表情不怎么好,哭哭啼啼的问出声。
“严重,不是肺痨,怀疑是肺炎,不过你们别小看肺炎,症状要是严重些,会缺氧的,加上酸碱平衡紊乱可能会引起脑血管扩张,致使颅内压增高,就会形成脑水肿,我看他现在昏迷,可能是有了伴随症状。”
更严重的她没说。
毕竟这个孩子已经在水里泡了好些时间,加上夜里温度低,种种外在因素都可能引发到心肌炎、心包炎等心血管系统紊乱。
姚蝉在分析着。
一般来说,在医学上评估肺炎严重程度,有主要标准跟次要标准。
主要标准是,如果有需要有创机械通气;有感染性休克,需要血管活性药物治疗。
次要标准为,若是呼吸频率大于等于三十次每分钟,有意识障碍,氧和指数小于等于250,血小板低于正常水平,体温低于正常水平跟血压低,需要液体复苏。
符合一项主要,三项次要标准以上,都可诊断为重症肺炎。
姚蝉没有完全的器械辅助,但凭借着经验,只能按着重度肺炎来治疗。
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先是进行抗生素治疗,打上点滴。
如果现在能判断出这是哪种病原菌就好了,能对症的话,肯定能够药到病除,看着小孩子嘴唇塕动,姚蝉又想到一个法子,先前邬易也是类似症状。
她治疗好后,写下了医案,后来在空间翻阅其它医案时,也看到了类似的症状,但是上面的治疗比较别出新裁,有西医药物还有中医治疗。
当初笔者是做对比分别在两个病患身上做试验。
没想到试验结束,两个患者的基础数据,都大概相似。
要是这么说的话……
她又喊来了柳大夫,翻出系统医案上开的药方,让他看是否有错漏。
柳大夫摸着胡须,皱着眉头看了许多,时而凝神思考,时而翻着医书查证,时而自言自语,嘴里感慨这方子精妙绝伦,最后合住医案,叹气说自愧不如。
这几种药物虽是常规,但医者很少能将其配合搭配在一起用,不过他查阅过典籍,并未发现有相克先例,见姚蝉询问,少不得感慨其用药奇特,分量精准。
“这么说可信?”
“自然!”
柳大夫又仔细的琢磨了几下,朝她拱手,“小小年纪,真乃我辈佼佼者。”
姚蝉摆手,“这不是我开的方子,是……”见他看来,她找了个由头,“这是我师傅的,对了,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誊写其余几个病症跟方子。”
这些医案系统里真的很多。
都是些基础辩证治疗,对她来说没太多用处,要是能到真正医者手里,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柳大夫又感动,又惭愧,他何德何能,能遇到这种大公无私的医者,但俩人没有太多交情,无功不受禄,他也不好拿人家师父传下来的方子,
可是,他又忍不住这等蛊惑,脸色变化多样,最后叹了口气,深深的朝人鞠躬。
牛二夫妻哪里这会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明明是在给儿子看病,俩人咋就互相教习起来,虽然他们的说的云里雾里,但大致是在商量药方吧?
最后俩人商量完了,老者跟年轻的小娘子行礼。
夫妻俩终于松了口气。
别管大夫还是旁的营生,都是以实力来说话,能让这么老的老大夫给她鞠躬,这个小大夫,果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那儿子,一定是有救的吧!
…………
一连三天,姚蝉忙的跟陀螺一般,这会她担心的很多,害怕小孩子好端端的没了,又担心二叔跟那个姑娘的病情。
但是好在年轻人恢复的能力强。
没多少时间,俩人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好点了,姚蝉才能够全身心的照顾这个小孩子。
一般肺炎情况,只要三天就能看出好坏了。
也不知是她幸运还是那个孩子幸运,在姚蝉给那孩子输液后,两个时辰那个小娃呼吸困难的症状就减轻了些,第二天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咳血了,第而二天晚上,额头稍稍凉了些。
牛二夫妻头一天晚上在别处大夫那,听到了太多没救的话,已经尝遍了痛苦绝望的滋味。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重新享受到了失而复得的滋味!
短短两日,人生大喜大悲,竟全都尝了个遍。
而这两次的喜悦,又全数是姚蝉这个大夫带来给他的!
…………
孩子逐渐好转,姚蝉最是高兴,最开始治疗的时候,她也是心惊胆战,害怕自己没有判断对症状,也害怕没有对症下好药物,导致病症加重。
以前上学的时候,曾经听老师讲述过类似的例子。
有很多偏僻跟落后的地方,有好些肺炎患者,救助不及时,导致器官功能障碍,危急生命。
好在,好在这次及时,好在这小孩子自己也争气。
第三天的时候,小孩子已经清醒了。
他转动了下眼珠子,虽然不明白身上为何扎着好些针,但看见熟悉的爹娘面孔,这几日的委屈跟惊慌,全都发泄了出来。
小小的孩子鼻子一皱,嘴巴一撇,马上就能窜出好些泪花来。
姚蝉进屋的时候,就见母子俩哭成泪人,抱成了一团。
姚蝉端着一碗病号粥进来,可能是知道最近扎的针都是拜她所赐,小孩脸上有点恐惧,朝后瑟缩了下身子。
“该量体温了哦。”
她假装没看见小孩子的抵触。
“娘,我怕!”
牛二媳妇一脸尴尬,假模假样的拍了儿子后背一下,“胡沁什么,这可是你救命恩人!”
小孩子又瘪嘴了。
“他手腕上还扎着针呢,动作大会跑了针的,到时候还得重新再扎……”
输液肯定是要扎进血管里的,只要位置准确,不怎么疼痛,但是这些人不知道啊,看见孩子身上扎针,本来就心疼的无以复加,现在听见如果再抱,孩子还得受罪一回,马上分开了。
她示意孩子夹上温度计。
过了几分钟后取出。
体温已经降低到三十八度一下,心率也小于一百次每分钟,呼吸频率在每分钟二十三下,虽然氧饱和度还无法来判断。
但靠着前面几个数据,已经证明这个小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他大大的眼睛望着透明管子落下来的液体,察觉到姚蝉在看他,拘谨的抿了下唇。
姚蝉看着那小娃娃。
说来也奇怪,以前不是那么疼爱小孩子的,但是现在看见这些小孩儿,心底总是有说不出的温暖,导致她整个人也温柔了好多。
可能是因为龙凤胎的缘故吧。
“快快养好身子啊,你别看这次你受罪了,其实你爹娘比你还要难受呢……”她说的话平平凡凡,也没多大教育意义,谁知还没说完呢,一直守在身边的男人就捂住了脸,发出了呜呜的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