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蝉这边,可能是先前送进去的五碗起了宣传作用,正午时候,有不少小厮丫头提着篮子来买冰粥。
下山的小媳妇大姑娘,也不知道是真渴还是被邬易的美色吸引,含羞带怯的挤在摊子前,看他一眼笑一眼,再看一眼,又偷偷跟同伴说些什么。
几人凑一起又一起笑着。
姚蝉有点担心读书人面皮薄,被盯时间太长从而恼羞成怒。
“换我来吧?”她要接过邬易手上的活,没想到被他用胳膊隔开,邬易往冰桶方向看了眼,“这我能应付的来,你不是一直嚷着怕太阳大晒黑了吗?去凉快地方纳凉吧。”
“看你这话说的,你晒黑也不好啊!”
邬易没回她,只是手上动作更利索了。
好吧,他态度坚决,由他吧。
四处张望的视线在落到对面空无一人的凉浆摊子时,笑意更浓,凉浆是便宜,但天这么热,早把井水透的那点凉给捂没了,喝温热的浆水怎比的过冰块凉爽?
跟那人打上照面后,姚蝉远远朝人拱了下手,笑意真挚,“今个多谢大叔您的衬托了。”
这是把他最开始的嘲讽送回去了。
不看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去帮二叔刨冰,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个公平竞争。
木桶保温效果不错,根据昨天试验,冰块在里面,大概能储存一天,时间虽不短,但那是在不掀盖子的前提下,要频繁的掀开盖子,保凉效果肯定没那么好。
现在叔侄俩只好一次多取出冰来,再加快刨冰速度。
干的正热火朝天时,两个小厮小跑从寺庙山门跑出来,挤开围观的姑娘们,瓮声瓮气,“老板,给我们来十碗冰粥,还有,剩下的冰我们包圆了!”
男人说完,把钱袋拍在碎花木桌上,看那钱袋分量,少说有三四两。
有人光顾生意一下子买断这是好事,也省的他们大热天刨冰了,加上果酱也不多了,肯定不能支撑那还剩下的半桶多的冰。
“好啊好啊!”姚蝉起身,“冰都可以给你们,但是桶不给啊!”
“我们不缺桶!”
那小厮面带不屑眼神睥睨好像在说,谁稀罕你那玩意。
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剩余冰块的去处,对他们是好的,但先前等候在摊子前的客人们,有些不乐意了,叽叽喳喳要个说法。
姚蝉安抚大家,“放心,大家等了这么久,不能让你们白等,这样吧,等我们先把他们要的十份做出来,再给大家做,为了赔罪,这冰粥不要钱,就当请大家吃的!”
一碗冰粥十文钱,说请就请了,再说人家老板好言好语,谁还好意思再闹。
免费吃东西,还白看了这么长时间俊秀才,不亏!
姚蝉帮着邬易做出了十份先交了出去,又嘱咐二叔帮俩人去送冰块。
“他们也没家伙盛冰,为防止冰块融化,只能先把木桶一起送过去,等他们盛出冰块后,估计我们这边冰粥也做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去接你,听说这舍利寺大师傅做的斋菜不错,咱们今个也破费一回!”
姚青河擦了把汗,表示明白。
“那我先过去!”
一家子各自分工。
正午阳光最是灼热,古刹后院虽有树木遮蔽,但依旧挡不住热浪侵袭,就连缸内荷叶都避其锋芒,在一寸天地内耷拉着身躯。
此时最大的一个厢房内,坐着好几个公子哥,他们或是擦汗,或是拿着扇子不断扇风,热的心烦意乱时,房门轻被人推开,几个小沙弥鱼贯而入,将精致的斋菜放到桌子上后安静退出。
舍利寺香火旺盛,香客众多,单是每年供奉的香油钱也是不小的一笔数字,舍利寺主持也是有头脑的,把钱修葺寺院,精心置办厢房,好让贵人们好歇脚。
如此往复,香火更是旺盛。
眼下招待李家少爷们以及秦家公子的厢房就是顶好的一间,螺钿人物山水小平几,红木雕平头桌,黄花梨喜鹊登梅仙鹤延年书柜,几张老紫檀雕龙太师椅。
这里面随便拎出一个家具都足够寻常百姓三五年嚼头,但在这些公子哥眼底,却是再稀松不过的东西。
小沙弥们退出,文泉镇另外一户同秦家有酒曲生意来往的申家少爷,殷勤倒茶伺候,“秦少爷,等请回佛像后,下午咱们去我家马场玩吧,我二哥最近得了一匹上好马驹,您帮着掌下眼?”
要说公子哥儿们最精通的不是吃喝玩乐?
平时你送个宝驹我送个瘦马,再寻常不过了。
秦宗看不惯这些人低三下四模样,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此刻连个眼神都没回应,申沛感受到同伴的嗤笑,脸上也挂不住,心道好像你们比我强多少似得。
热脸贴了一回冷屁股后,也不敢露不悦的模样,悻悻然坐下。
李元勤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轻笑了下,举着茶杯跟对面兴致不高的堂弟道,“赛马吗?听起来不错,元硕,听人说白鹤书院的学子,马术卓越,要不一起过去?”
李元硕摆手。
李元勤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不会还不敢上马吧,都多大人了,难不成只因为小时候一次意外,往后都不敢骑马了?哈哈哈太胆小了吧……”
旁边几位跟着大笑。
李元硕脸蛋涨红,这什么意思啊,明知他小时候赛马险些摔死,还故意说去赛马,当这么多人激他,笑话他,很有趣?
就连秦宗都被吸引了,朝他看了过来。
“我……”
百般犹豫,天人交战之际,房门被人轻敲响,紧接着一个年轻人提着木桶,拎着篮子进来。
话头被打断,李元勤面带不悦。
正要呵斥来人不懂规矩时,见那小子跟堂弟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认识的?
得知这小子送来的是冰块,就连秦宗都被吸引了,询问着冰块打哪儿来的。
这么一来,大家总算把注意力从赛马上转移过来,李元硕松了口气,但李元勤就没那么舒坦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
眯着眼看着来人,他脸颊晒得黑红,衣着朴素,衣物被汗水打湿,紧贴在后背上,在他靠近时,那股汗臭味更是刺鼻,原先清雅古朴熏香被这味儿一冲,难闻的厉害。
李元勤烦他进来打乱了让堂弟出丑的计划,又见他似乎跟堂弟认识,难免要迁怒,他不敢明着欺负李元硕,还不能打狗给主人看?
这人吃亏了也别怪自个,谁让他不长眼,跟自己堂弟牵扯上了。
给申沛一个眼神,那小子了然。
他家父子俩靠着溜须拍马,拿到从李家手缝溜出来的机会,这才发了家,说白了,跟走狗没什么区别,二房跟秦家才是正宗的亲戚,这该巴结谁,他心里有数。
那小子接到眼神,当时了然。
姚青河不知屋内各人心思涌动,他低眉顺眼,将这些冰粥稳当的摆放在桌上,正当轮替到申沛那时,他双手刚捧着冰粥,正快要送到桌上时。
斜地里一只胳膊伸出撞了碗一下。
原本盛满了冰粥的碗因为横出的力道,直直摔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