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背着竹篓跟着灵香走了一路,他实是不知道灵香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先前替刘刺史诊治后,那院子便撤了小厮不再严守,却还是不许太多人进出,只要了两个女使进去,便再无其他说法了。
没过多久,灵香便从里头出来,只问刘姚氏讨了个竹篓,便叫上辛夷一路跟随至这田亩之中,却并未言及所为何事。
他一度怀疑,灵香就是想要个拎东西打下手的,这可是她一贯的作风。
这个季节,正是田亩葱翠之时,灵香在田间游荡了许久,只低着头也不知在探寻着什么,偶尔还会捡着一些野草盯着看,所为很是令人匪夷所思。
正当辛夷疑惑不已,却听灵香忽的叫了起来:“啊!找到了!”
只见灵香蹲下了身子在地上刨了起来,辛夷好奇上前一看,她竟是刨着地里的野草。
“你……你这是作甚?”辛夷很是不解,蹲下了身子看着灵香利落地刨着。
“这是胡荽,老农们常叫它‘’鹅不食草’,是田里的一大害。”灵香说着,将一把鹅不食草放入了辛夷手中的竹篓里。
“既是大害,你这又是作甚?”辛夷很是不解,却也帮着灵香割起了草。
可灵香却睨了一眼辛夷笑了起来:“你家老祖宗若是知晓你用家传宝刃刨野菜,怕是连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吧。”
辛夷无奈地笑了笑:“刀不就是让人用的么。”
是啊,刀就是让人用的。
“这鹅不食草虽说是田间一害, 可在我看来却是个宝贝。”灵香转口说道:“你看这叶子, 可像鹅掌?”
听得此言,辛夷仔细一看,确实是有些像的,只是小了很多, 一丛丛鹅掌叶里还有一朵朵小白花, 零星散落其中,倒是蛮好看的。
“这个草啊, 可是连鹅道人都吃不得的呢!”灵香看着很是得意, “刘刺史的百日咳,以这草叶熬汁内服, 不到一月, 便可痊愈。只是……”
只是?
“只是这滋味用起来可不是很好受啊!”
……
“什么?灵香姑娘让你假扮我姐?”刘夏闻言大吃一惊,险些高呼出声,全然忘了方才二人的不自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早便见过了?”
而半夏却还是面上火热, 亏得夜里昏暗, 刘夏倒是看不到, 否则真叫她无所适从了。
这个刘夏也真是的, 大晚上的说的什么浑话!
“你轻声些!可莫要再把你家女使引来了!”半夏低呼着提醒刘夏, 本想再次捂上他的嘴, 可一想到刚才的事情, 赶忙住了手, 只细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在确定了没有引来下人后, 半夏才细细地道出了她如何来沧州城,又如何遇上灵香的事情。
可刘夏听了却问道:“你担心我?”
这一问可把半夏问住了, 要说是不担心,可毕竟同门一场, 如此直白地说了,岂不会伤了同门情谊?可若是说担心, 自己属实也是无奈才来的呀!
“呃……毕竟……大家这一路上……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不是……”
半夏犹豫了许久,终是想到了个由头, 却还很是勉为其难。可刘夏听在耳里, 却觉得是半夏害臊了,所以才如此结舌。
算了算了,小女儿家的,不能追得太紧了, 若是追急了反倒不美。
如此想着,刘夏转口问道:“你是说灵香觉得那陈生来的蹊跷?”
陈生正是刘家为刘大小姐许的亲事。
“是啊, 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是在大家出了云梦仙境的这个时候来,多少是有些怪的。”半夏舒了口气——总算是回到正题上了。
刘夏闻言深思了起来:灵香姑娘虽行事乖张,却是个洞若观火的,若她觉得其中有异,那想来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若当真如灵香姑娘所料,那陈生到底是和来历?又意欲何为?
正当刘夏沉思之时,却又听半夏开口道:“灵香看着是有算计的, 你可莫要去打探那人, 若是打了草惊了蛇,便坏了灵香的谋划了。”
……
且说灵香辛夷刨了一筐的鹅不食草便回了刺史府, 讨了府上的伙房,将一众厨娘赶了出来,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了些什么, 霹雳哐啷的,很是骇人。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伙房的门一打开,却见其中猛然飘出滚滚尘烟,浩浩荡荡下刺鼻不已,直呛得院中围观之人不住地打着喷嚏。
而那烟尘似是源源不断一般,直扩散了半个刺史府,引得府内之人还以为是哪里走了水,纷纷提着水桶扫把便寻来了,却不想灵香与辛夷却正好整以暇地围着面巾在院中晾晒着什么。
刘姚氏见状诧异不已,忙问着灵香这是作甚。
灵香只是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鹅不食草上前说道:“夫人莫急, 且听我说。这是我自外头采来的草药,正是对症刘刺史的疫咳,亦是能预防感染的。想来刘刺史这一病已有些时日了, 只怕先前与府上之人多有接触,为免其传散, 故才施了个小术法,大家闻上一闻,将病祸喷出来便可无事了。”
刘姚氏一听便明白了:“灵香姑娘是好心的,只是如此行事多少是有些骇人的了,早些告知妾身,妾身将府上之人传唤至此便是。”
“确是贫道疏忽了,”灵香陪笑道,“但夫人您有所不知,疫咳也是会传散的,若是将人拘在一块,万一有人患上了,说不得便会过给整个府上,故而贫道才会如此为之。”
原是这样,刘姚氏恍然:“仙姑良苦用心,倒是妾身鼠目了。”说着欠身一礼相歉。
灵香连忙相扶,直言道不可不可,尔后却又叹了口气,刘姚氏见状忙问灵香何故如此,却听灵香说道:
“只怪我学艺不精,修为不足,方才那术法只能将烟尘引去后宅,却无法散及前院,也不知家中可有幕僚门生,若是有的话,想来他们与刘刺史接触得最多,最是该好好防范的才是。”
刘姚氏闻言立时警醒,家中虽无幕僚,却是有个门生的,那可是公爹为大姐相的相公,未来的姐夫,前些日子公爹可是日日与他在一块的。
况且她家爷们也在前院,若是不做防范,他可是常常考究家中哥儿的功课的。
“只是……”刘姚氏面色有些为难,“那外院的都是些爷们,仙姑若是要去,怕有些于礼不合啊……”
听得此言,灵香却是一笑:“夫人多虑了,我乃方外之人,又是个大夫,自然是以医者身份前去,并不会过分逾矩的。”
刘姚氏斟酌了片刻,只说不可不顾世人眼光,为着灵香清誉,还是遣人取了个幕离,方才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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