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饿肚子了,东哥...”
雷武说话带着哭腔,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都快要崩溃了。
这是危机时刻,郭东不能和他一样,否则两个人都得完蛋,不由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乱了心神。
郭东走到雷武近前,想拍拍他,但手臂被捆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得靠着麻袋慢慢坐下,用身体碰了一下雷武,说道:“海上飞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他求的是财,要的是银子,不会要我们的命。”
“海上飞该不会、拿到银子后撕票吧?”
郭东的镇静、确实让雷武心安不少,至少说话已经没了哭腔。
“不会的。”
郭东笃定道:“只可惜咱们忙乎了半天,还得把银子还回来,但只要我们把龙口的水车建好,日后便有大把银子可赚。”
“那是,东哥挣银子的本事,我雷武最清楚。”
雷武活泛起来,也用身体碰了一下郭东,说道:“东哥你说,我日后是跟着你搭水车好,还是去当个枪骑兵呢?这两样都甚是有趣。”
“....”
郭东一时无语,不过气可鼓不可泄,终是道:“雷武,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雷武却摇头道:“这事儿,我得回去问问我娘。”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虽然又冷又饿,雷武表现还算安稳,两人先后睡去,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果然连口水也没人送来,中午过后,两人都口干得不行,肚子都也唱起了空城计。
雷武的状态又不好了,抱怨道:“东哥,为什么沈家还没把银子送来?”
郭东头疼了,海上飞说得清楚,要饿上他们几日,这才刚刚开始,艰难的时刻还在后头,雷武是个妈宝,打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心态崩了,未必能挺得过去。
他和雷武是不打不相识,起初郭东真是讨厌他,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他不过是年纪轻,自以为是行侠仗义,行事没个定性,却算不上是个坏人。
若是雷武有个三张两短,至少是辜负了他爹雷矬子,毕竟人家临终时,把儿子托付给了郭东。
但郭东自己心里也在打鼓,不知沈家会如何应对,郭东对沈燕青有信心,她肯定会尽最大可能营救,但对沈继之,郭东就吃不准了,万一海上飞狮子大开口,那就更不好说了。
现在被捆了个结实,关在屋子里,郭东也只能期待最好的结果,对雷武除却好言宽慰,能做的实在有限。
郭东正想着,门开了,进来两个如狼似虎的壮汉,不由分说,扯起雷武就要往外拽,两人顿时觉得不妙。
海上飞要干什么?
雷武更是以为海上飞要杀了他,早已吓得魂儿都飞了,两条腿软得走不动道了,冲着郭东大声哭喊:“东哥,救我...”
郭东抢步上前,拦住那两个壮汉,叫道:“要拉人,那就连我一起拉。”
两个壮汉哪里肯理会,一脚见郭东踹翻,郭东就地一滚,嚷道:“不能带走雷武,除非你们先弄死我,但我死了,海上飞也休想拿回银子。”
这时,打门口进来一个妇人,雷武一见,惊道:“吴婶儿?”
郭东一骨碌爬起来,抬眼观瞧,来人正是吴运升的老婆,吴婶儿。
不过,如今的吴婶儿的身份是海上飞的压寨夫人,李秀珠。
之前郭东在海船上,见过吴婶儿,只觉她有几分姿色,可如今,她发髻高耸,着一身绣衣轻裘,宛然一副贵妇模样,额头上似乎刚受过伤,但整体上,比过去可养眼多了。
雷武见是吴婶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哀求道:“吴婶儿,救我啊。”
“雷武,你别号丧了。”
李秀珠进得门来,目光扫过两个呆如木鸡的少年人,又道:“雷武乃是故人之子,我岂会加害于他?”
雷武闻言,倒是止住了嚎叫,两个壮汉趁机架这雷武离开了房间。
李秀珠探头往外望了望,把门带上,这才转身上下打量着郭东。
李秀珠记起郭东在海船上、一副伙计装扮的情景,那时他浑身脏污,颇有些潦倒,如今却变成了海州上下竞相传颂的神仙童子,皆因他造出了‘火柴’那种神奇的物事。
郭东瞧着吴婶儿那身装扮,估计价值不菲,海上飞待她倒是不错,也难怪吴婶儿竟回主动委身一个那么丑陋的贼寇,做了海上飞的压寨夫人。
“吴婶儿..”郭东惴惴地叫了一声。
李秀珠像是看穿了郭东的心思,往前凑了一步,小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个弱女子,还要护我儿子周全...”
郭东有些诧异,吴婶儿跟他说这些干吗?就算她不说,郭东也不会说她即裱又立,这完全不管他的事。
“海上飞抓了我儿子,他要的是双倍奉还,三天之内,沈继之要拿出十万两银子,否则你和雷武小命不保,我儿子也未必能活命。”
郭东闻言一愣,海上飞还真把吴金也给抓来了?
再看吴婶儿额头上的伤,郭东|明白了,吴金把藏银的地点告诉了郭东,海上飞迁怒于吴婶儿,抓了他儿子,还打了她,然后绑架了他和雷武,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合乎逻辑。
吴婶儿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别人听见一般。
郭东心道,她和海上飞不是一条心?
郭东决定试探一下,说道:“吴婶儿,我口渴得紧。”
吴婶儿朝门口一眼,说道:“海上飞今晚才回来,我会想办法让人送些吃的来。”
郭东显得有些得寸进尺,又道:“还有雷武..”
“你倒是挺仗义,我听说雷武差点没把你打死。”
郭东一摆手,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患难见真情,现在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你放了我儿子吴金,他也说你还算守信用。”
李秀珠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也希望儿子能跟你交上朋友,别整天跟坏人在一起鬼混。”
郭东苦笑道:“那也得等我们能活着出去才成。”
李秀珠回顾左右,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片状的东西,问讯的眼神看向郭东,郭东立刻道:“这是我做的火柴。”
“郭东,有些话,婶儿必须跟你言明。”
李秀珠定定地看着郭东,说道:“以婶儿对海上飞的了解,即便沈家交了银子,他也未必会放过你和我儿子,更不用说雷武了,他们这些贼寇有自己的规矩。”
海上飞竟然想着要撕票?郭东顿时心惊肉跳。
“不过,婶儿倒是有个办法,只要你答应把火柴的秘方交给婶儿,婶儿便能能说服海上飞,他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把得来的赎金全部投进去....”
郭东不由皱起了眉头,海上飞这是要通吃啊,不仅要赎金,而且还要他的火柴?
李秀珠一直在观察郭东的表情,又道:“郭东,你不愿么?”
郭东摇头道:“婶儿,这就不是一张秘方能解决的事儿。”
吴婶儿怕是对火柴的生产方法有误解,哪里有什么秘方,如果说有,就是那个化学反应方程式,给了她,她一样也做不出火柴来,那是一整套的生产流程。
李秀珠的神色渐冷,淡然道:“那海上飞就要先把雷武给杀了,婶儿可就管不着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不仅有心计,而且心如蛇蝎,不然也教不出吴金和吴仙儿那样的儿女,也不会把海上飞的藏银无端地告诉自家儿子,一般的良家妇女,又怎会委身一个相貌丑陋的草寇,海上飞?
郭东开动脑回路,苦思半晌,终是抬眼看着吴婶儿,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撞,又是一番交锋。
郭东早该想到,如果沈燕青的前上门女婿、陈亮真死在海上飞手上,海上飞原本就不会让郭东活着离开,而关于火柴的谋划,应该是这个女人的主意,她不过是拿他当废物、再利用而已。
想通了,郭东的心态反而放松了,既然横竖都是个死,那就不妨孤注一掷。
首先,要打破她对所谓的秘方的迷信。
郭东说道:“吴婶儿,我打个比方,就像造船,就算有人把方法告诉你,你未必能造出一条当初我们在海上的那条船来,何况火柴要比造船更难...”
郭东举的例子其实也不太好,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例子了,因为吴婶儿在船上呆过,她知道那艘船是福船,沈家堡却做不出来。
“而且,造火柴需要肥田石,除非你把石庙给占了。”
郭东又加了一把火,李秀珠的胸口在起伏,表情也凝重起来,看这郭东,说道:“命是你的命,办法也由你来想。”
“我猜婶儿并不甘心永远做海上飞的压寨夫人,过着朝不保夕,还要时刻担心被官府剿灭的日子吧?”
“郭东,不要跟婶儿兜圈子,有话直说。”
郭东笑道:“海上飞那么丑,婶儿为什么要给他做压寨夫人?”
“你不想活了?”
李秀珠声色俱厉,一边呵斥,一边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这让郭东更加坚信,火柴的事儿,她可能没跟海上飞说实话。
她越紧张,郭东却是越轻松,竟然调戏起李秀珠来,说道:“婶儿完全可以做我的压寨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