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风长叹了一口气道:“演戏也罢,实情如此也罢,事情到了今日之地步,边北流很难回头。”
秦浪知道李逸风此次前来太后萧自容必然已经开好了条件,只是不清楚萧自容究竟做出了怎样的让步,秦浪道:“李大人,朝廷的底线是什么?”
李逸风苦笑道:“让我们见机行事。”他口风甚严,直到现在都没有泄露半点的口风。
秦浪看到天色已晚,让李逸风休息,和陈虎徒离开了营帐。
两人在附近巡视了一圈,在高地停下脚步俯瞰行营,陈虎徒低声道:“李逸风明显在防着咱们。”
秦浪点了点头道:“这也难怪,太后想要说服边北流,一定会给出让步,而她给出的条件应当不想过早泄露出去,就算在咱们使团之中,也未必没有边北流安插的眼线。”
陈虎徒点了点头道:“所以李逸风不敢泄露,担心被边北流事先洞悉,抢占了先机,接下来的事情更不好谈。”
秦浪道:“照你看太后能给出的最大让步是什么?”
陈虎徒道:“默许边北流的自立,给他更大的自主权,但是不会放任边北流公然宣称自立脱离大雍。”
秦浪也这么认为,不过他对边北流并不了解,低声道:“你以为边北流会答应吗?”
陈虎徒摇了摇头道:“如果边谦寻杀徐中晴属实,那么从那时起,边氏就已经做好了自立的准备,我看边谦寻十有**就在北野,或许就在漫天城内,边北流已经无所顾忌,太后给出的条件自然不可能让他满足。”
秦浪道:“咱们能够推算到朝廷的最大让步,边北流自然也能够推算到。”
陈虎徒道:“这次恐怕真的要凶险重重了。”
秦浪眯起双目道:“咱们既然带着兄弟们过来,就要全部安安全全的回去,就算议和不成,也需全身而退。”
陈虎徒点了点头,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秦浪道:“咱们的任务虽然是保护李逸风,可谁也没规定我们不能做别的事情,边谦寻如果人在漫天城,我们或许可以将这厮挖出来,查清徐中晴遇害的真相。”
陈虎徒道:“你不要忘了漫天城是边氏的地盘,我们进入北野恐怕一举一动都会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行动可没那么容易。”
秦浪道:“边北流占尽主动,我们手中没有一张可以叫板他的牌,想要扭转局面,就必须要让边北流有所忌惮。”
陈虎徒虽然认同秦浪的说法,可在漫天王的地盘上,想要将边谦寻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进入北野之后,马上就有漫天王派出的队伍迎接,说是迎接其实主要是将他们的使团给监控起来,不到二百人的使团在千余人马的护卫下,向漫天城进发。
从边界到漫天城还有两天的路途,漫天城靠近静海,他们的总体路线先是向北然后向东,越是临近漫天城气温越高,大雍赐给边氏北野的这块封地并不富庶,地盘虽然不小,可多半都是盐碱地,土壤贫瘠,可耕种的地方少得可怜,边氏接手之后,只能发展商业货运,漫天城过去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城池,古名林郡,经过边氏的辛苦经营,这百余年来不断发展,成为大雍规模最大的十大城池之一,因为临近静海,依靠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建设了一座齐云港。
边氏在进出港税收方面给各方客商以极大的优惠,所以海港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如今更已经成为大雍三大港口之一。
顺德帝在世的时候就想收回齐云港,可考虑到此举或许会造成边氏生出异心,后来也就不了了之。最近这些年,大雍因为天灾**国力衰微,可北野却因为本身就是贸易为主,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反倒因为大雍国内缺粮,需要大量进口,而购入的粮食只要经过海运大都要经由齐云港上岸,只要经过这里都要给边氏交税,可以说边北流等于变相发了国难财,赚了个盆满钵满。
边北流的自立让大雍感到恐慌,如果边北流切断齐云港的海运路线,等于切断了大雍的一条经济命脉,李逸风此行出使最重要的使命是要保证这条命脉的畅通。
前往漫天城的途中,看到官道上车水马龙,大都是前往大雍的商队,各方运载货物的商户从齐云港登陆,在经由陆路进入大雍。
秦浪看到那成群结队的骡马,不由得暗自感叹,难怪边北流敢宣称自立,他的确有叫板大雍的资本。
陈虎徒向秦浪道:“目前商贸方面尚未叫停,估计边北流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此番谈判的结果不理想,恐怕他就会着手切断海路。”
秦浪道:“除了齐云港大雍就没有其他的港口可以取代吗?”
陈虎徒道:“南部有大港,不过粮商都是从东部北部而来,岂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秦浪道:“大雍朝廷这些年来只顾着内部的权力斗争,只盯着皇位,却忽略了全局,连命脉被人抓住了都没有及时觉察到,造成今日困境怪不得别人。”
陈虎徒道:“顺德帝在位期间从未出过雍都。”一个从未踏出过雍都半步的皇帝又怎么能知道民间疾苦,陈虎徒前些年都在北疆戍边,经历了无数生死血战,而朝廷的做法却让人寒心,甚至连边关将士的军饷都无法保障。
身边的这些西羽卫多半都是陈虎徒过去的战友,他们为朝廷卖命,解甲归田之后,多半都生活在贫困之中,朝廷根本不记挂他们昔日的功劳。
秦浪道:“破而后立,本来就腐朽的体制,不经历彻底变革是不可能重振旗鼓的。”
陈虎徒看了看左右,秦浪可真敢说。
前方已经可以看见漫天城的城墙,漫天城虽然在规模上比不上雍都,但是城墙高阔,易守难攻。他们从西门进入,因为来往客商众多,就算是使团也没有优先权,只能按照规矩排队入城,足足花去了一个半时辰方才进入城内。
入城之后,安排他们去驿馆歇息,除了驿馆的驿丞之外,边氏目前并未派出任何重要官员前来接待。
李逸风把驿丞叫来,询问何时可以见到边北流,驿丞让他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有专人安排,王爷可以见他的时候自然会宣他相见。
李逸风听到这个宣字就颇为不爽,边北流虽然是异姓王,可在大雍的品阶未必高得过自己,虽然他现在已经辞去相位,可毕竟还是一品大员,边北流这么干分明就是不敬,可心中再恼火,也无处发作。有句老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边氏的地盘上他也只有耐下性子等着。
使团在驿馆一呆就是两天,这两天之中边北流没有派任何官员同他们接洽过,驿馆方面倒是好酒好菜接待着。
李逸风看出了边北流的意图,他是故意用这样的办法冷落使团,可人家主人不肯见,李逸风也找不到太好的办法,只能修书一封,委托驿丞帮他转交给边北流。
秦浪看李逸风的举动心中暗暗想笑,这驿丞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恐怕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边北流。
秦浪抽时间去漫天城内转了一圈,希望能够打听到一些关于边谦寻的消息,漫天城比他想象中大上了许多,而且这里因为是个港口城市,各方商贾云集,外来人口众多,想要从中找到一个人果然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让秦浪欣慰的是,并没有人对他进行跟踪,他在城内打听了一下边北流其人,感觉北野百姓对边北流颇为推崇,看得出边北流深得民心,所以在他宣布自立之后,老百姓基本上都表示支持,并没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中午的时候,秦浪在路边的食肆叫了一碗海鲜面填饱肚子,吃得正香,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车内有人道:“这面好吃吗?”
秦浪听到这声音极其熟悉,抬头望去,却见车窗内露出一张熟悉的笑脸,却是何山阔。
秦浪怎么都想不到何山阔会出现在漫天城,愕然道:“何兄!”
车夫是个黑衣少年,他取了轮椅,将何山阔从车上抱了下来,秦浪过去帮忙。
何山阔向车夫道:“鹰奴,你先回去吧,回头让秦浪送我回去。”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驾车走了。
秦浪问何山阔吃什么?何山阔表示跟他一样就行,秦浪让老板又下了一碗海鲜面。
两人也不多说,先对付面前的那碗面,何山阔埋头吃完那碗面,连汤都未放过,喝了个干干净净,方才赞道:“好美味的海鲜面。”
秦浪道:“也谈不上美味,可能是你饿了。”
何山阔笑道:“我已经有十二年未曾出过家门了。”
秦浪有些奇怪,何山阔究竟是何时前来漫天城的,他怎么会找到自己?
何山阔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我听说你们出使的事情,于是决定也来漫天城看看,至于我如何知道你在这里吃面就更简单了,使团入驻驿站,此事不难打听出来,我只要让人在驿站门口守着,等你出门的时候,让他向我汇报自然可以找到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