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男子明显体力不支但仍坚持着,对手只剩下两人了,他咬牙主动仗剑扑杀过去,那人也是勉力支撑,几招后斗笠男子刺死了人,自己也被掌打翻在地,另人立即去拿起地上卷刃的刀就砍,斗笠男子已经起不来身,只是在地上滚着躲刀锋,眼见着滚到栈桥边了,他突然暴起把铁蒺藜就撒了出去。那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痛喝声,本以为会死没想到对方力道太小只是皮外伤罢了,他大笑着用力刀就砍了下去,斗笠男子借着最后丝力气向后闪了闪,刀锋只是堪堪掠过,但就是这闪脚踩空了,人下子掉了下去,但他出手很快竟攀住了木板试图往上爬,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对方继续大笑,那汉子捂着伤俯身喝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跑。”继而又问:“账本呢?”斗笠男子并不答话,只是仰脸看着他,电闪雷鸣里汉子看到他露出了奇怪的笑,“笑什么笑,我管你是谁,在江南这地界被我奇老遇到你就……”他笑声未绝窍突然出血,奇老瞪着眼脸上狰狞的扭曲了,“毒……”他颤着手拔下枚铁蒺藜,“不,我不……信。”说完他边吐血边眦目看着半吊半空的男子,用尽最后的内力抬脚猛踢过去,“老子……要你陪葬……太湖的鱼会把你……吃的……干净。”
说完他笑了最后两声就倒地气绝,斗笠男子则被踢到半空,他在剧烈的疼痛里好像看到芦苇里藏着个人,那是谁?没等他多想便晕了过去,人重重的摔进湖里,很快就被水淹没了。
雨仍在下,雷声不断,如月潜到那人沉下去的地方,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才在大堆淤泥里摸到人。晕死过去的男人很重,她费了牛虎之力将他驮着浮出水面,如月伸手在他脸上抹去了易容,她的心咯噔下,继而苦笑道:“果然是你。”
王柏在舟中等了许久也未见少年回来,心里忧惧异常,从小被欺凌让他养成了从不信任任何人的习惯。他不愿坐以待毙,便试着去舱外撑船离去,怎奈只能将船划得原地打转,进退两难间王柏颓丧的坐在船头,满眼都是芦苇,凄风苦雨打在身上,从没有如此无助!他明白自己只能等待。在这不知名的地方他已经完全搞不清方向了,加上水上搜索的船,陆地上追捕的马,要逃脱实在很难!可是如果少年已然弃自己逃掉或者被人杀了,那该怎么办?就在王柏陷入绝望的时候,忽听到有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大惊马上躲到了舱中,掀开丝布帘偷偷向外看去,甲板上突然搭上来只手,船被压的晃了几晃,接着个人探出半个头,“王兄,是我。姜承梅,快来帮个忙!”
听到这个声音王柏犹如听到仙乐,救命的来了!他忙出来蹲在船头要拉少年上来,却见少年还带着个人,这人紧闭双目,脸色看上去就像个死人。“这,这,是谁呀!”
如月看着畏惧的王柏道:“哦,被牵连进来的,跟你我样。快,帮忙啊!”王柏疑心重重的接过那男子,又把少年拉了上来,人合力抬着半死之人进了船舱。
如月将人放好后,就立刻搭上对方的手腕开始号脉,王柏点亮了火折子犹疑的观察着他们,“这人不是观里的吧,我对他没印象。”
如月嘘了声让他安静,号完脉她叹了口气又去解他的衣服,“把火靠近点,我看下他的伤。”
王柏蹲下为少年照亮。嘴里嘟哝着,“带这么个人怎么逃啊,我看他活不了了,咿呀,”他看到对方的伤立时说不下去话了,侧着头不敢看。
男子的身上有数处被利刃造成的伤,被水泡了后便发白血从伤处慢慢流着,如月看的重点不是刀剑伤。而是他胸口处的那个掌印,见这伤分严重她心里也慌乱起来,这么掌要是挨在自己身上那定是必死,他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居然能撑到现在,还杀了那么多人,到底是跟谁学的功夫?这伤即使不是内脏破裂也得是胸骨骨折,她试着触摸了下胸口。只觉片冰凉,连起伏都没有了。如月吓了大跳,脸色也变了,忙将手指压着耳根动脉,又凑到近处去感觉他的呼吸,好在有心跳也有呼吸。她顿时松了口气,再去看王柏,他正呆呆的瞧着自己。
“怎么了?咱们驾船多带个人无所谓的。你不必有顾虑。”
“你……你是女子?”
如月惊了下,马上摸了下脸,“呃,你的头发掉了。”王柏指了下她身后,如月去摸,果然头套已经掉了半。就这么耷拉在脑后。
“唔。是的。”她佯作镇定道:“我个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此……就乔装了。还请王兄莫要怪我隐瞒与你。”
面对着对方的坦然的目光,倒是王柏窘迫的移开了眼,他想到跟她的接触又想到之前她的言行,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感觉。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如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处理着半死之人的伤,待发现对方后腰下方亦有伤。她只能停了手对直沉默的王柏道:“下来你搭个手吧。我不方便。”说着便把金疮药递给了他。王柏接过药见她起身忙问:“你干嘛去?”
“他这个样子可不行,我给他拿身干净的衣服。你帮着给他换下。哦,他穿会小,凑合吧。”她从舟仓甲板下面取出衣物又把那床被子起给了王柏,自己就主动去了外面。
如月戴着斗笠,立在船头,望着远方不觉再次苦笑起来。这算什么,缘分吗?不带这样玩的!待会儿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带着他起逃?怎么都觉得好像是死生的事。干脆不管了?带着王柏凫水逃了,弃他在船上生死由天?反正他也不会知道……到时不是被伤磨死就是被人逮住杀死吧。可是,为什么江淮的人要杀他,他可是皇子!有怎么样的原因能让他们这样做呢?不管他,不管他……心中的小恶魔跳出来说你历经了那么多事怎么还不明白什么叫明哲保身?跟他搭上关系你难道不怕宫里的人知道你没病的秘密?远的不说就是现在他跟死人没啥两样,怎么能让个人起全身而退?开玩笑呢吧,你可不是神仙!
如月左思右想叹了口气暗道:对不住了,你别怪我自私。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舟仓想跟王柏商量下,未料进去就见王柏就着火折子在翻阅本册子,他见如月近来忙将东西藏到身后。
“你拿的什么?”如月心里紧,立即追问道。王柏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了册子,“我不知道,你看看?”如月盯了他眼心中加紧了提防之心,她不动声色的接过册子去看,按文字形式应该是账本,她记得奇老死前提到过这东西。难道是……如月有些明白了,但故意无所谓道:“这不就是账本吗?他该是个路过的商人吧。”
王柏盯着她,突然问道:“你认识他?”
如月又是惊,“你怎么这么说,我跟他也是萍水相逢。”
“不!你定认识他。否则你怎么会费那么大的劲救他,他就是被追杀的那个人!这衣服我认得,他易容了对不对?”王柏见如月皱眉不语,接着道:“这账本明显是暗账,所记录的数目如此巨大,那些词儿都是用来代替的,那些芍药牡丹的花名其实暗指了人名。这绝不是般的账,那些人死死追着就说明这东西这人对他们很重要。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冒死救他。”
“你怎么看的懂?”
“经商的谁不做暗账,可我从没见过单笔万两的账。这不是走私货的就是洗钱用的。不是跟江南巨贾有关就是跟官家有关。我说的没错吧。”
如月叹了口气道:“应该没错,王兄不愧是商家出身……经你这么说我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追杀了。”
王柏等着她说,如月却走过去蹲下细细看着那张发青的脸暗思:原来你真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是被小说家美化了的,这么拼命,完全不顾及身份的孤身闯虎穴,该赞你认真还是愚蠢呢。
“他到底是谁!!”
“王兄,你可知今年的水患死了多少人吗?”如月也没回头而是开始翻阅账本。没等对方回应她继续道:“只吴县就死了余人,其他地方不用想就知道定很惨,那些赈灾的银子还有修堤坝的钱也许就在这里记着,哦,大约还有私盐铜金矿产之类的记录吧。”
王柏大惊,疾走两步也蹲下,盯着如月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官家贪污、漕运那帮人行贿以及走私的证据?”他不能想象自己刚才说的话是真的,但越想越觉的就是如此,于是腿软人下坐倒在地上,自语道:“难怪呢,难怪呢,数月前我听说朝廷要查此事,可过这么久了也没动静,本以为官官相护走个过场的……啊!”王柏惊叫声,指着仍昏迷的人道:“难道他是钦差!!对了,定是这样!完了完了!!卷进天大的麻烦了!!这要是被发现我们都得给他陪葬啊!姜承梅,咱们不敢趟这趟浑水呀,快逃吧!!”
如月合上账本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王柏又看看昏迷的皇子,她不知道自己刚做的决定对不对,忽然想到这光景竟然跟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有异曲同工之妙,帝王的生死竟在个女人的念之间,如月想到这里无奈极了,她长叹声,对王柏道:“这人得救,若实在救不了至少得把这东西送出去。”
“什么!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吗,啊,不用想整个江南的贪官污吏还有道儿上的那些人个个要杀他,你想救人,还想把账本送出去?你不是疯了是什么。啊,我知道了!!”王柏突然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你是他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如月也站了起来,厉声斥责道:“我救他只是为了想帮助江南的姓,账本是最重要的证据,没有它就扳不掉那些官匪。”
王柏完全不信的样子,他的眼睛从如月身上转到账本上又转回到如月身上,“你真的要救他,要保住账本?”
如月正色颔首,“我知道你怕,我也不强求,你可以离去,我是定要带着他逃的。”
“逃?我自己,你这是在为难我!不行,绝对不行。我不管他是你的谁,也不管他是钦差,我只想活命而已。不杀他也行,就把他跟账本留在这里咱们自己逃走。”
如月摇头,王柏失控嘶喊道:“你斗得过这么多人吗,带着他怎么逃啊!他不过就是个钦差而已,死了就死了吧。朝廷里的官儿多得是呢。”说着他竟拿出匕首对着如月道:“你必须扔下他带我逃!”
“他可不只是钦差。”如月叹息声正容道,“他是皇子爱新觉罗胤禛。不能扔,更不能杀。要是让人知道你这样做了,那就会抄家灭门祸及族!”
王柏张着嘴呆然的看着如月,半晌他才发声。“我不信。你怎么知道的!皇子会揽下这样的事,会被人打成这样,皇子不是该享受着荣华富贵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吗?他怎么可能是皇子?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
如月没说话,王柏已然快疯了,他拿着刀来回走着嘴里低声说着话,突然他瞪着如月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可是皇子,你怎么会认识的!还有之前……你定不是普通人!说,你是谁?”
“我就是个小人物,家里也经过商,后来我被家族抛弃就自己过活了,看得多就知道的多,至于他,”如月叹了口气,“不过是在京师厮混的时候见过面,说过两句话而已。”
“他真的是皇子?”王柏突然停下脚步,面容古怪的看着依旧昏迷的胤禛,“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居然成了这个样子?你说他要是有个长两短会被株连族,可那些人怎么就不怕,我不信他们就不知道这人是皇子,愚民匪类不怕就算了,怎的连当官的都不怕?到现在了也没见个官差,闹成这样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