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亲自教奴才整理书房,还教奴才习字,后来……”说到这里她的脸红若彤云,其实如月是真的想到那次迷糊的接触。康熙见她眼波若丝,面上带着初经人事的羞涩,哪里还看不出此女真的是深陷情中,又想起方才胤禛的情状康熙不禁暗叹声,但面上却依旧严厉,“你先起吧。”如月叩首谢恩,见她起来的艰难,康熙才想起她为了救儿子也是负了伤的,心中暗道:琅如月还真的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这段奇缘难道是上天注定么,就像……自己和佟佳慧。
如月半晌没听到康熙出声,便大着胆子偷偷去看,只见这位帝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但那里什么也没有,灯火之下的门外只有通向大殿的段不长的路,他在看什么呢?又在想什么?不晓得自己是否已经过关了,情意绵绵的说着如何爱个不喜欢的人还真艰难啊。
康熙帝沉声道:“你救下阿哥又助他铲除了江南的匪帮确实有功,可以抵过病情隐瞒之罪,功过相抵朕不赏也不罚,你觉得可公平?”
如月大喜过望立时感激涕的跪下谢恩,口称万岁爷洪恩浩荡,歌功颂德了番后康熙才让她起来。女子又惊又喜的神色落入帝王的眼,他此时却不想再见她也不欲论此事,于是就让太监李德全带如月去宁寿宫,意料之中又见到对方胆战心惊起来。
待人出去后康熙闭目想着琅如月方才那些话是否有漏洞,想了圈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只要和探子回报的相符那就可以姑且信之了。可难道就将琅如月这么嫁给胤禛?那如此原本的计划就得改,本想让她伺候苏麻拉姑的,也想请她调教下这个野性的丫头,然后看情况再做安排,几年后的情形会更明了。现在情况变了,虽说她是胤禛的人了也可以先进宫……正想着梁功来禀告阿哥求见。
康熙见老太监显出了忐忑的神色就能想这个儿子现下的样子,这个时候来是不知道规矩吗!只怕还是为了琅如月吧。帝王的眉再次皱了起来,暗道怎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他让高传话不见,撵他回永和宫去,又言不准提琅如月去宁寿宫之事。高得令去了。康熙叹了口气,琅如月要是久居慈宁宫,这紫禁城定然被这小子搅得不得宁日,可是要是将她嫁给阿哥……兄弟人本就是表面和气里面生疏,为了个女人再闹起来……康熙觉得甚烦,处理公务都没觉得那么麻烦,自家儿子的婚事如此让人头痛!于是他决定先放下。
玄烨走到桌案前,拿过那本账薄细细看了起来。满脑子立刻又开始想如何处置江南的官员,如何解决亏空掉的银子……最要紧的却是德州的事,康熙慢慢放下册子坐下来,他回忆起还是少年的他和索额图如何共度风雨,帝王犹豫的脸上浮现出对往事的怅惘温柔,很快他敛了神色重新坚定起来,不论如何此人绝不能再留了!他提笔开始写诏书。那是杀人的命令,个毓庆宫安置自己身旁的眼线全部秘密处死。灯影憧憧,翻开的册子搁置在旁,若是如月看到这账薄定会大为惊讶,因为上面的数字花名概未变,而每页上的线条完全没有了。
如月提心吊胆的跟着李德全向宁寿宫走去。两盏宫灯在前开路,几名宫女在后面压阵,她走在冷寂的紫禁城心中万分忐忑,在乾清宫没有定论难道会在宁寿宫被下最后通牒?萧杀的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呼出的气都有了白雾,如月只觉冷入心肺,胸口又开始发痛,压力和疲惫让她脚下软打了个趔趄。李德全扶了她下。
“李公公,多谢您。”
“格格,可是不适,是否要歇歇。”
“没什么的。咱们还是赶紧去觐见太后。”李德全没有强求,他撤了手。如月努力让自己坚持住,黑暗里她抬头看着似乎走不到头的路。暗道不论怎么样都要挺过去!
宁寿宫的主人并没有让如月多等,通传过后就令她进去。出迎的人竟是讷敏!这可算是故人了,甚至可以说是如月在宫里最熟悉的人,此刻再次相见,如月的心情分复杂,她立即行大礼见过,讷敏双手去扶,“奴才不敢当。格格请起。”
“姑姑……对不起。”她低低的说,讷敏低头看她,幽暗灯影下年轻美丽的面上满是忧愁之色。已经听说了救人受伤的事,讷敏心里对她满是感激和怜惜,于是相扶时极小声的在如月耳边道:“是奴才该多谢您。谢您舍命相救阿哥。”她声音虽小情意却分真挚,如月自然是不知原委,只当她是例行公事的道谢,就道:“不敢当谢。”
讷敏扶她起来,微笑道:“太后等你多时,大姑姑也很想见你。”
闻言如月愣了,怎么,苏麻拉姑也在?!在她发呆的时候李德全告退了,讷敏送了两步,回首再看着如月,她发现两年不见的少女长高了,即使没有穿花盆底竟也跟自己差不多了,还是简单干净的打扮。以前的琅如月是很像太后年轻的时候,现在瘦了许多,脸上的官变的明朗起来就有差异,倒显得更秀美了……这个孩子再次救了阿哥,而他们居然又违背规矩的暗定终身,想到这里讷敏对如月就有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样了她就成了自家人。讷敏不敢久待立时敛了怅然的神色,上前步道:“琅格格,随奴才进去吧。”
如月跟着讷敏进门就见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上位,下首坐着另个满头白发的老年旗装女子,她飞快的瞥了眼也没看清长的什么样,就立刻跪下行大礼。太后没让她起来,而是用满语问道:“琅格格,两年没见了,你大好了。”
如月听语气便知她在生气,曾听讷敏提过太后为了自己的病常常向神灵祈福,年那会儿如月也知道太后关心自己常遣人探问病情,可以想这两年她定也少不了时时牵挂自己,欺君如月直没觉得没有什么,可瞒着老太后却是问心有愧的。于是如月便叩首用蹩脚的满语道:“如月罪该万死,让太后挂心了。”
“你这个丫头呀,让哀家说你什么好?玩心怎么这么重,哀家这个外人只要想起你的事就难过,时时还会为你念念经,可以想你母亲该有多担忧。你竟……”
如月半真半假流泪哽咽道:“如月知错了。只请太后责罚,不论如何都是我做错了,对不起万岁爷,对不起您,对不起母亲。”说着她只是叩首,太后见她哭得可怜额前红肿又思及往日情分心就软了,叹息声抬手道:“你且起来吧。”
如月只道不敢,顿首不起。太后皱眉道:“难道你要哀家亲手扶你不成?”如月忙道不敢,她起的急了刚站起来只觉眼前发黑,胸口阵剧痛,人就倒了下去,讷敏反应快把搂住她,太后见状大惊忙传太医又让宫女扶她去内室躺下。
待太医来到号过了脉又重新看过了伤口,亲自敷药再进行包扎。之后回话说琅格格晕倒是因伤势未愈忧惧疲劳才会如此,需安心静养方能康复。太医在诊治过程中太后也在旁,先见如月胸口的伤又见到背后的烧伤旧痕,老人家念着阿弥陀佛眼泪就下来了,她伤心的对苏麻拉姑道:“老姐姐,你看这孩子可是受大苦了。”
直沉默旁观的苏麻拉姑见了那些伤亦是动容。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安抚太后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能有您这样的大贵人祈福已是常人不能想之大福分了。”
太后忧愁道:“说来这丫头真是爱新觉罗家的吉星,可自己却没享什么福啊。”
苏麻拉姑知太后对琅如月向甚有好感便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她不爱听的话,心中暗道:有这样的女子在,是福还是祸还是两可,就像佟佳氏还有更早的董鄂氏,能撼动帝王心的女子实在不应该存在。如今这个琅如月竟能得阿哥的眼,之前有阿哥对其念念不忘,阿哥对她也甚有好感。这要是为了她再起波澜……其实还是红颜薄命更好些,死了封再多的名号都行,对他人而言就只会成个惦念,活着免不得会惹出场兄弟相争的惨剧啊。
苏麻拉姑正不动声色的想着,就见躺着的人醒了过来。如月睁眼就见被圈人围观。顿时吓了大跳,正欲起身太后就道:“你且躺着吧。”如月诚惶诚恐的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又见自己只穿着底衣立时不好意思起来。
太后在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虽然听说了大概的事情。还想听你亲自说说,特别是你跟阿哥的事。你俩的性子个热闹个冷清,怎么就能……实在想不到。”
如月羞涩的低下头,又轻声细语的把给康熙说过的那套说辞讲了出来,只把在场的几人听得惊心动魄。听过后每人的心思虽是不同,可面对这样的爱情,即使是不合规矩,旁观者也会觉得既然经历了常人不能经历的事,那么就可以被原谅些吧。而太后听完自是落泪叹息,好好安慰了番,因时辰不早太后就赐如月今晚在慈宁宫安寝,明日再出宫。
待回到正屋重新落座太后拭泪唏嘘了阵这才道:“琅家这格格说实话真的不像在汉家长大的女子,倒有未入关时满人女儿的风采,想当年……”她看了眼苏麻拉姑,后者只是垂目捻着长长的手珠,太后苦笑道:“这样女子越来越少了,都被汉人的书教的文弱扭捏起来,也不是不好,男子多喜欢那样的,可总觉得魂儿里少了些什么。”
就听讷敏接话道:“太后说的是,奴才之前多有跟如月格格相处,也甚喜她聪明,觉得她不仅样貌像性子也像。将来也定是有福气的。”
“不,她性子不像哀家,有些像佳氏,还有些像老姐姐你呀。”
苏麻拉姑微笑道:“倒是有些许像敏儿……不过太后不觉得她太过野气,缺少调教?这样的孩子进了皇家未必是好事。”
讷敏看了眼太后,后者像是没察觉似地还是看着苏麻拉姑,“哀家向不太管事,乐得悠闲。不过也大抵知道些孙儿们的事情,像阿哥这样的冷人儿能动了真情却是不易,他从小被佟佳抱养去了,看着风光实则被管的忒严了,不过再怎么样还算是有额涅的孩子,可没成人那位就不在了,后来去了德妃那里……那两年的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怜,后来娶妻纳妾了,也没见他真正疼爱个谁,子嗣也少,好不容易有了个弘晖,这孩子身子骨也不大好。唉,如今遇到了琅家格格,难得人两情相悦……这丫头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老姐姐不觉得应该顺水推舟么。”
苏麻拉姑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讷敏暗自松了口气,只听太后又道:“她和阿哥现下都伤着,万岁爷还没透露出什么意思,哀家也就只是说说,老姐姐又待如何呢,她可本是要送到你那处的。”
“其实奴才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日,让几个伶俐的宫女太监来也就是了,奴才心只为大清江山祈福,为万岁爷的安康求神。至于儿孙的事由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总之切都由万岁爷定夺罢。”
当送走苏麻拉姑后已经是亥正初刻了,太后很少这么晚没安寝,今夜实在难眠。此刻她安静的坐在榻上,讷敏不安的看着沉思中的主子,当自鸣钟连续响起,太后对讷敏道:“这么多年有你在,还真是阿哥的福气啊。”
“太后……”讷敏不知她的意思,连忙就跪下了。
“你的这份忠心定能让慧儿的在天之灵安息的。你很希望琅家的丫头嫁给阿哥?”
讷敏久不能语,等她能说出话的时候眼泪早就流下了,“奴才答应过佟佳主子的,定会在有生之年相助阿哥。”
“唉,到现在哀家都弄不清慧儿到底是爱皇帝还是不爱,到底是怜惜她的养子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讷敏和太后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想到了多年前的事,性格古怪又不是特别美丽的女子是怎么在后宫压倒群芳赢得了帝王的心,又想到对那个夜晚的各种说法,失踪还是死亡呢,皇后空棺入陵这怕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