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如月嘟哝了句。
“贝勒同道士巽元子走的近,你可知道?”
“他们不是直走的很近么?”
“呵,你还是知道的,听说你也见过那位异士。可有旁的感觉?”
如月讶异道:“您这么关心这个人做什么?他不过就是江湖骗子。”
“骗子?你从何得到这个论断?这人断人不少从未有失算,我也听说他批阿哥……此人我直未得见,但应该不会是骗子。你可是看错了?”
如月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想了想才道:“至少他批我的命批错了。”
胤禛看着神色笃定的女子不说话了,如月咳嗽声道:“爷,这种人历朝历代都有,不过是为了造势罢了。其实所谓祥瑞大都是人造,或是天有异常那也不过是巧合。信不得的。”
胤禛垂下眼眸,“你不信天有异常是某种征兆?”
如月嗯了声,胤禛道:“曼珠死的时候你没有觉得有异常吗?虽然那时我看不到,可是能感觉到。”这回如月说不出话来了,她仔细想想,几乎每次撞鬼遇邪前不是有梦魇就是周围出现异常。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确是有很多没法解释的事。”
“回京后,你同我去趟西顶。”
“爷!”
胤禛回头看着在树荫下的女子,她明丽的脸上显出忧色:“您不能涉险。”
“不查出究竟,我总是寝食难安。”说罢,他向来路看去,如月也不再说话,换上恭敬小心的神色走到胤禛的身后,不多时被留在塔姜外的苏培盛急匆匆小跑而来:“主子,该走了。”
之后的行程便是登船启程回京。和来时不同胤禛单独住宿的时日变长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如月却是放松了许多。所以每日她跟玉烟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好奇心促使她很想问伍弦的事,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女子总是娴静的在做每件事,似乎从来没有为情所困过,如月觉得太敏锐,眼神太厉害也不是件好事。又想到当初佟佳慧选人的标准她就又不寒而栗的感觉,命犯杀之人,她该有多厉害才能如此步步为营,知道自己早死从不畏惧,这又得是有多么坚定的心才能从容坐看自己生命的流逝,佟佳慧到底是有异能的人还是有天降仙子呢?让所有的人如此念念不忘,不知道康熙对她是否也是如此?这个神秘的女人在如月的心里扎了根,她试着画出她的样子,可每次都只能空白着脸。
佛诞日过了两日,在船上也能感到沿河的节日气氛,无聊赖的如月正趴在舷窗上看善男信女们在码头等着去河对岸的寺庙还愿祈福,因为御船队伍太长,岸上等的香客们就很有些焦急,不过能看到当今太子的御舟还是有不少人跪下山呼万岁的。
胤禛进来时就看到如月双臂枕在船窗上,探出头去观望,听到脚步声这才面显尴尬的望过来,“爷。”
胤禛走过来,看着桌上铺着的画卷,正是沿河风光,最上面的幅是佛诞日那天的节日气象,运河中央行驶着成队的御舟,两岸皆是姓,山上的寺庙香烟缭绕,画法写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意境,胤禛又翻看了其他几幅,却都是写实画,他也是常见西洋画的,但用水墨画出纤维毕现绘出人物还很令他诧异,画中人多是玉烟,又翻了几张却是空着脸的女子,穿戴很是考究,而且背景很像是御花园。“这是谁?”
如月低着头道:“胡乱画的,没有谁。”
胤禛没有再追问,淡淡道:“今日有筵宴,你也要出席。”
“是。”
“这幅画借我用。”
如月诧异道:“这是随便画的,您若要妾身重新画过。”
“不,就这样。”胤禛的表情很微妙,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筵宴是在下午举行的,如月本以为是常家宴,未料却很是盛大,几乎有头脸的随行人员都参加了,听说是昨日收到几本奏折,万岁爷看过后就很高兴,后来还是在宴中如月才知道矿业整顿进行的很不错,各省的私铸钱币得到了遏制。而且在西北还出现了瑞兆说是出现了块通体晶莹的神玉,里面的脉络正好是康熙制下的大清版图。当看到那么多人都在歌功颂德,而康熙也是龙颜大悦的模样,如月很坏心的站在后面想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人造,竟然会这么当回事!
皇帝高兴,下面的人自然是要捧场的,各路人马的贺礼直让如月看得目瞪口呆,最引人瞩目的是太子胤礽进献的尊高达两米的珊瑚树和尊翡翠龙,说这块翡翠是从南洋进来的,是块质地极佳的绿翡,而且如此之大就算是见识广博的康熙都走上近前细细看过,当问到如何得来时,胤礽解释道:“此乃江南富商英若成进献。说是刚从南洋商人手里买下此物,这是块有数年历史的老物,本是供在庙里的,后来因当地战乱流落到那商人手中,后来又辗转由英家购得,正逢圣上南巡便有意进献,英家族长说若非是遇到明君,将天下治理的如此太平,江南也不会富庶如此,他们英家也不能顺风顺水的经商,完全是托万岁爷之福。”
如月听英家自然就想到了戴诺和英姿,她抬眼偷看胤礽,这位储君脸的坦荡,眼里满是对帝王的仰慕之色,口里称颂不已,康熙显然也很受用,含笑而听。如月复低头暗思,看来英家巴结的是太子,不知江南首富姚家靠的又是谁,太子胤礽还是爷胤禩?胤禛致力于整治江南颓风,不过看样子是困难重重,她看了眼端坐前方的男人,满心同情。
太子的礼物出,再看其他的就有些逊色了。和太子的华丽不同,胤祥为康熙弹奏了曲《鸥鹭忘机》,与他合作的是穆尓登额,这首清雅的古乐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下来,如月看到康熙的脸色变的舒缓,不再畅快的笑,而是凝神细听,看着他的子思考着什么。如月不通乐理只是在看眼前这对璧人,所谓琴瑟和谐就是如此吧,胤禛此刻也在听着,他听出了乐曲里的闲云野鹤之意。海翁无机,鸥故不飞……当与胤祥的眼神相遇,甚是了解这位刚弱冠的阿哥的皇子知道这是在表达立场,康熙和胤礽不肖说是定能听明白的,立场……无争之心,淡泊名利。很好。
演奏完毕全场轰动,有的称赞阿哥和福晋是天造地设的对,有的又说阿哥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得是个全才,胤祥笑着说自己这点本事不足挂齿。要论全才当属太子哥,胤礽呵呵笑也不接话。和这位的出彩相比胤禛只进献了把万民伞,这类东西已经由不少官员进献过了。但帝王还是表达了自己的喜悦,甚至是称赞他勤勉刻苦。出乎如月意料的是,自己的画竟也成了歌功颂德的道具,此刻正康熙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幅长卷,本是点着头。突然就失笑道:“画是很好,就是这印……月丫头,印是谁刻的?”
如月不得不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她跪下回话道:“回万岁爷的话,正是奴才所刻。”
“哈哈,你刻的,难怪呢。画是有功力的,早些年朕就见过你所绘的画,现下看还是很有长进的。不过你这刻实在是不怎么样。却是坏了这幅画的意境。下去可要好好练啊。心意朕领了,梁功,收好了。”说着他又次笑了。
筵宴很热闹。因为地处安徽境内,所上菜品多取自当地著名食材,豆腐竹笋鳜鱼等等,美食当前,帝王在上,谁也不能痛快的大快朵颐,把酒言欢的倒是居多,只有胤祥尽着性子在吃。如月看到康熙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笑意吟吟,果然是盛宠在身的皇子,也许就是知道胤祥毫无争夺的心又爱屋及乌的喜欢他的性子所以才无论去哪里都带着吧。胤禛倒是把自己藏得够深,进献的是对皇帝的敬畏和臣服之心。太子妃献了对元青花万事如意的盘子,太子侧室李佳氏绣了吉图,穆尓登额展示了琴艺,群嫔妃无不是奉上了贺礼,所以即使是格格的自己也是得进献的,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太过招摇,那幅画正好能用上,中庸甚至是平庸的贺礼啊,这是他的处事之道。想到这里如月有觉得方才的同情很多余,帝王家最无用的就是同情。
康熙今日的兴致明显很高,不过到底劳顿了多日饮多了些酒便有些头痛,他项来自诩身体康泰,从不言老,今日又是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会展现出来体力不支的样子,于是直撑到最后这才回去休息了。比帝王还要糟糕的是胤禛,他本不能饮酒,可挨不住劝酒的人多,又是在皇帝眼皮子下,放做他日定会拂袖而去,但今日他到底还是喝多了。以前如月就听过他酒品不怎么好,不过此人严于律己几乎是不沾酒的所以从未曾见过,今日她终于有幸见到了。胤禛会不停的说话,说的不是公务就是完全不知所云的事,说起公务基本上是没有人愿意站在他旁边的,被人指着揭出老底可不是光彩的事,旁人也更不会对狗的话题感兴趣。
鉴于太子在康熙离席后就立即撤了,而胤祥更是不讲义气的去陪身子不适的穆尓登额。所以如月除了苏培盛是找不到其他人搭手的,人实在是费了番功夫才把胤禛劝到屋里,玉烟见到这场景着实吓了跳,她可是知道主子多年没喝成这样了,这便急着要去拿醒酒汤,未料却被胤禛拦了,“醒酒汤太难喝,不要端来了。人多看着烦,你们不用伺候了,都给我走开!”
主子的性子玉烟哪里有不知道的,她在退下前深深的看了眼如月,苏培盛离开时也用同样的目光注视了如月眼。其他人能退,她这个格格却是不能退的。没有醒酒汤如月只得沏了茶,她端着茶上前,皇子没有了往日的冷峻,他靠在床上望着自己,眼神没有任何聚焦,如月稍稍侧了下身,果然见他没有反应,贝勒发呆可是很少见的,她想了想决定不打扰,就悄悄走到桌前放下茶盏。
“我没有喝多。”
如月看了胤禛眼,般喝多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多,“您是没喝多。爷,您喝了杯酒。有两杯是恭祝圣上的,有杯是和太子殿下喝的,还有……”
“别说了!你觉得自己的记性很好吗?我倒是记得你偷偷瞪我没少过回,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吗?”胤禛冷冰冰的说道,就和他的脸色样,“你就和那些人样,都在不满,所有人。”他忽然站了起来,如月往后退了步。皇子就在舱中来回走着,他咬着右手的拇指指甲喃喃自语着,有些话能听清有些话就完全听不到。这是如月弟1次见他这样的举动。
“爷,您不舒服吗?要不妾身去叫玉烟来。”
“叫她来做什么?跟你起合谋来骗我?”
“啊?”
“最爱说谎的就是女人!”胤禛用鄙夷的语气说道:“玉烟,李瑶,耿乌姜,非印。你也是这样的,总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他含混的说着手支着头,似乎很难受,如月忙去扶他,当扶住胤禛的手臂,这才发现他的手很热,再去看他的脸,这位主子的眼已经半合上了。如月叹了口气,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等伺候完了。她悄悄来到门外。小声对直伺候在外的玉烟和苏培盛道:“爷睡下了。”
苏培盛长出了口气,玉烟叹了口气道,“有劳格格了。”
“都是分内的事。”
人又说了几句就各行其是去了。如月进房,见胤禛睡得熟,小小的床大半被他占去了,地铺是不允许铺的,无奈之下如月就坐在凳子上伏在案上,屋内没有点烛火,不过轩窗外的月光足以让她看清楚。月的江上有风声却没鹤唳,半昏半醒间见到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将被子弄开了,她忙去给他盖好,这么动作就暂时没了睡意。如月托着腮去看月亮,不知过了多久她自觉有人在叫自己,激灵就睁开了眼,原来是胤禛要喝水,她把早就晾在那里的酸梅汤呈上,胤禛吃了两口又重新躺下,如月放好碗继续坐回椅子上发呆酝酿睡意,却忽听胤禛道:“你怎么不睡?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