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炙热,照射在脸上火辣辣的痛,她睁大眼睛抬头看着,瞬都不瞬的盯着看,没有任何的不适,如月闭上眼仍旧是片漆黑。
“如月。”伍弦拉上的帘子,阳光从车厢里消失了,他从后面搂住她,“会好的,定会好的,你不要伤心。”本以为如月会失声痛哭的伍弦没有等来眼泪,如月在颤抖,他觉得手背热,低头去看竟然是滴血珠,伍弦大惊,他把如月扭过来,血正从她的嘴里流出来。“如月!”
“我哭不出来。”如月没有焦距的看着伍弦,黑白分明的眼里的惊惧更甚,嘴角的血涌出的更多,伍弦的心痛,他用袖子擦去如月嘴角的血,“别说话了,你受了烛阴掌,内伤还没好,不能动气,那会让你的伤更严重。”
“我想哭哭不出来,阿弦,我想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流不出来!”如月的声音都变调了,伍弦用力抱住她,“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了……”如月越想哭她的心就越难过,像要碎裂似地痛苦,这痛苦慢慢扩展到全身,脏腑都要被绞碎了,这让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起来,血液失控似的从口鼻流了出来,伍弦大惊,忙点了她的穴道,待如月陷入半昏迷中后这切才有了好转,伍弦抱着她,直直的看着如月的脸,她的脸色又呈现出艳若桃花的模样,就像上了妆,那些血在白玉似的脸上显得那么刺目!伍弦仔细的擦去它们,又抚平了她紧皱的眉,他完全没有料到会这样,突发的情况让侍卫长不知该怎么做,任何劝慰的话都是没有用的,即使是上了京也未必能治好,爷……又岂会去帮助个背叛之人呢,不,是两个。
车队停了下来,龙渊直都没有见到伍弦,他知道琅如月是在逐渐康复,所以没有过分的担心,当安排好客栈后龙渊就见到伍弦抱着琅如月下了车,两人的身上都是血,伍弦的神色格外凝重,“这是怎么了?!”
“她醒了。”
“是伤势反复了吗?”龙渊担忧的看着如月,她的脸色好到点也不像受了重伤。
“你可知道噬心蛊会让人眼盲吗?”
龙渊闻言惊,“怎么,如月她……眼睛看不到了?”
伍弦嗯了声,龙渊飞速的回顾着对噬心蛊的了解,简短道:“我只知道此蛊的蛊虫会从窍穴进入到心,同时又会释放出种毒液能让人展现出最好的状态。所以般不会有痛苦,也不易让人察觉。但到最后却是无法挽救,毒液聚集的结果会让中蛊者痛不欲生,血会从毛孔渗出,如月已经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虽不能痊愈也不应该会有眼盲的情况发生。难道跟中了烛阴掌有关?”
伍弦低头看如月,龙渊拍拍他的肩,“她是个有福气的人,之前经历了多少大难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他并没有说出内心的话,中了噬心蛊能活着已经是天幸了。
入住客栈后伍弦解了如月的穴道,没过多久如月就醒了过来。她能感觉到伍弦就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可她点也不想睁眼,伍弦看着她颤动的睫毛默默的握住如月的手,“你中了蛊毒所以才会这样,这种蛊毒很难治。幸好刀掌门知道方法医治,就是要很久,等蛊毒消除你的眼盲也就好了,所以现在不要太忧心,这样只能加重伤势。”
他见如月仍旧闭着眼。只是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就又宽慰道:“临行时刀掌门给了我治疗方法和解毒药丸。你需要的就是休养,总是会好的。这段时间你眼睛不方便,要做什么就同我说,千万不要逞强。”
如月慢慢睁开了眼,她转过头“看着”伍弦,“谢谢。”
伍弦不知道在该说什么,他硬硬的回了句。“不用谢。”
如月微微笑了下,“很少能听你说这么多话。”伍弦沉默,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如月,她的脸色变得正常起来,那种伤后失血过多的惨白,连嘴唇没有了颜色,这让他的心揪的很痛,“我很害怕。”如月反握住他的手,她纤细的手指关节因为攥的过紧而变的很白,“我想哭。可是为什么连眼泪都哭不出来呢?”
“也许也是蛊毒造成的。你要平稳心情。”
“我平稳不了。”如月的嘴角又次流下了血,“是不是想哭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要!”伍弦用另只手去擦她的血,“不要这样,我不想再点你的穴。”
“我害怕啊。”从嘴里涌出的血变多了,伍弦无奈再次点了她的穴道,如月闭上了眼,她的没有眼泪,那些血却是比眼泪更加触目惊心!伍弦擦血的动作慢慢变成了轻抚,他轻抚如月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如月,我也很害怕。”侍卫长用最低的声音自语着,“我怕你直看不到,我怕你的蛊毒去除不尽,我怕爷不会原谅你……只要你能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好。”伍弦把如月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着。
后半夜如月做起了噩梦,她梦到自己文山的密姜中行走,这里雾霭缭绕什么路也看不见,身边没有个人,然后她看到了红若火焰的罂粟花海,那片花海里有面镜子,如月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穿着白色的衣服,披散着头发,她的眼是个血洞,汩汩往外流着血,她说:“这就是你的劫数。”她尖叫着惊醒了,黑暗让如月惊恐不已,“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她失控的喊着,直到被人紧紧拥住,那人抚着她的背,“别怕,我在,别怕。”
“阿弦?”回过神的如月试探的问了句。
“是我。”
“太好了,你在这里。”她带着哭音反复说着,伍弦无言的轻拍她的背,过了好会儿,如月低声道:“我中的什么毒?”
伍弦的手顿了顿,他避重就轻的说了当日的情况,如月听着伍弦的心跳,他的心还真乱,如月涩声道:“噬心蛊?定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医治。”伍弦并不说话,“我们去哪里?”
“我们跟着龙渊的车队走,现在已经到亳州了。”
“龙渊?他没事吧?阿狸呢?”
“受了点伤,不要紧。阿狸留在浴仙湖了。”
“那我们要跟着龙渊留在江南吗?”
“不。”伍弦停了停才道:“我要带你回京师。”
官道上辆普通的马车在行驶着,赶车的是个老者,同车并行而走的还有匹马,马上是个戴斗笠的男子,他穿着灰布短打,腰间配着把长剑,每走会儿他就会去看马车的车窗。马车的竹帘随着颠簸晃晃,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个人,这正是返京的伍弦行人。
“伍爷,要换路吗?”
“不用,就走通永道,不过几日就能到通州了。”
老者不再多问继续赶车,如月坐在车里,竹帘有节奏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伍弦的声音靠近了些,“还得让兄弟们留意,日不到京师就不能掉以轻心。”
“省的了。”
“如月,你还好吗?”
如月说了声好,她揭起车帘,阳光晒在脸上暖洋洋的,也让她的脸色有了些红晕。伍弦凝视着她,解释般的说:“我们先到通州,等爷的人来接应。”
“嗯。”
“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伍弦再次靠近了她,“嗯。”如月没有聚焦的眼睛里有着放弃似的无谓。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伍弦不再说什么,他们都清楚那个人的底线是什么。可伍弦宁可琅如月像才清醒过来的那几日样,害怕无措恐惧,也不要是现在这样的沉默,就像是明明白白的送死般。可难道不是么?
“李嫂,麻烦您给她喝点水。”车里的妇人应了声,她拿过水囊递到如月唇边,“姑娘,喝点水吧。”
如月对她微微笑了下,“好。谢谢。麻烦您了。”
李嫂无奈又同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用同样的表情看了眼憔悴的侍卫,不禁暗叹人可怜,李嫂和他们共处了几日怎能不知道伍弦的不容易。和龙渊分开后,他们继续北上,如月开始是不愿意回京的。即使是行动不便她也试着跑了两回,两次都被伍弦捉到。侍卫长并不动气,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点了如月的穴道,又让龙渊派来照顾如月的李嫂看紧些,如月逃脱不了便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再进食。副心求死不连累旁人的样子。
“刀掌门说过你的毒只能靠佛纹和心法才有机会去解,现在用的法子只能是抑制,药丸只够两个月的,我不会看着你去死。”这是伍弦不晓得说了几遍的话但如月无动于衷。李嫂终于看不过去了也劝如月要惜命又说起伍弦的不容易来。然后总想着死的如月突然就不再抗拒了,她变的乖顺配合,但是太乖顺了。连李嫂都有点害怕。
如月变乖顺是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件事。从护送开始到查鸦片,再从攻打文山中毒到北上,自己已经很拖累伍弦了,她以为离开是最好的结果,可听了李婶说起伍弦整夜不能安眠如月才突然想到康熙也许不知道但胤禛不会不知道自己擅自介入了鸦片事件。如果自己走了伍弦该怎么交代?
胤禛是怎么样的人如月很清楚,他不会救自己,横竖是死,跟他解释清楚,摘干净伍弦。再死在他面前,胤禛解恨了就不会对伍弦怎么样了吧。想到死前在能领教次这位的毒舌也算是重温旧梦下,怀着这样的心情如月在绝望颓败之中竟轻易的伪装出了副淡定的模样来。很快他们又接连遇到了刺杀,在江淮帮众的掩护下逃过了几次险情,易容潜伏,时水路时旱路轻装简行的走了几日终于临近了京师。离京近了也就是离死不远了,如月继续用淡漠压住心中的绝望和痛楚,她配合着喝了几口李嫂喂的水。这时突然就听伍弦喊了句:“低头!”
如月低头,她觉得道冷风擦着头皮飞了过去,接着李嫂声闷哼,水囊掉了,水洒了她身,车外刀剑碰撞的声和呼喝声响起,她伏在车厢里不敢乱动,手摸索着车板,口里喊着:“李嫂,李嫂!”,但她最后摸到了血,李嫂已经没有了回应,如月又感到阵巨晃,车厢散了,跌落在地的如月觉得头顶有数道疾风划过,她猫着身摩挲到短刀,此起彼伏的惨呼声在周围响起,伍弦的声音在身边,“端木痴!”这名字让如月立时想起那个样貌端正却没有灵魂的傀儡男人,他在这里绿手人岂不就不远了,果然下刻就听到恶梦里声音,“竟然还没死,果然有古怪。”
伍弦挡开端木痴的攻击,拉过如月将她背上,不停下的向远处掠去,才没跑多远就见绿手人挡在了前面,“你觉得自己还能跑的了吗?”
如月感到伍弦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小声道:“放下我,你快跑。”伍弦没有理会她,他突然返回向马车急速掠去,但在他们来到马前,绿手人已经出了手,他袭击的对象是那匹马,银光闪马首就落了下来,绿手人站在车辕上看着马血喷涌而出,“这路没杀你们就是想看看她能撑多久,真是出乎意料的体质啊,我定要好好研究下呢。伍弦,你不是我的对手,自杀吧,这样你的主子还能给你收个全尸。”
伍弦没有说话,如月感到他的手臂紧了紧,手指轻划了下自己,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侍卫长还刀入鞘的同时手微微扬了下,下刻他就向后急纵,如月在搂紧伍弦的同时听到爆炸声,她知道是马鞍炸了,炸药的分量让绿手人和端木痴没有再追上来,伍弦背着她没有停脚的进了最近的处县城,买了马后更是星夜兼程的奔向通州,逃命的两个人无法联系上江淮的暗哨和京师的暗卫,只能花了更多的时间隐藏。
终于他们在躲避中来到了通州。伍弦选择的客栈是有暗桩的东升酒楼,他留了印记希望能有人来及时联系自己,但是夜过后并没有人来,绿手人也没有再出现。伍弦暗中焦急,如月的药已经吃完了,若是主子不原谅她,即使绿手人不来她也活不过两日,如月感受到了伍弦的情绪变化,她明白原委的,路的彷徨忧虑期待绝望在这刻都消失了。如月想起了初来北京时张明德算命的事。活不过岁啊,那道士要是知道自己的状况定会得意的大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