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怔了怔,她坐直了身子道:“多谢你。不过有种说法你可能没听过,以前娘给我说过。恶人年不作恶,也许还有人心存疑虑他是不是在伪装。可是善上年,没人会不信他是个善人,连他自己都会信自己是个善人。感情可以用时间来培养,他们有时间,有的是时间。”
玉烟不语,她想起了自己。如果能有机会跟伍弦朝夕相处,就和在宫里时那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如果琅如月不是跟爷有了诸多的机缘能认清对方是唯良人,是不是结局也会不同?
“别想了。”如月拍着她的手。“去,给我把绣篓拿过来,我得赶紧完工才能安心。”
“您得休息。”
“我哪里还睡的着,去吧。”
颠倒了时间,日如月起的迟了,等她到了正屋诸人已经都到了。居然连胤禛也来了,他看上去情绪不错,用餐不语的男人居然正在和年明月说话。见到她进来胤禛微皱了下眉,动作虽小,如月眼就看到了,她的心立刻咯噔下,难道是嫌自己迟了,还是嫌自己的到来影响他们说话了?光彩照人的年明月也在看如月,用那样别有意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如月只觉的血都涌到头上了,她很想转身就走,可还是福了礼,“请王爷福晋恕罪,妾身来迟了。”
“你是怎么回事?气色这么不好?”
如月还没说话,年明月就道:“昨儿姐姐的脸色也不好看的,别是病了啊。”
“我没病。”如月回话道,“就是起迟了,是我的错。”她说着话就来到年明月的跟前,“不知年侧福晋今儿想吃什么,我给您布菜。”
“啊,有东儿在呢,不敢劳驾姐姐。”年明月站起来对她说,这个娇小瘦弱的女子只到如月的下颌,蹙眉是她很爱做的动作,以至于岁的年纪眉间就有了轻微的纹路,这样反倒让年明月在神色间总有抹让人心疼的忧伤,就像含苞的花朵正在遭受着风雨,会让人忍不住伸出手去呵护她。
呵护?望着这样美丽的脸,如月想起的却是悲伤的结局,她忽略掉即将的年里年明月的辉煌,而是直接跳跃到雍正年间……如月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很怕,越过女子她看到胤禛,那样审视又冷峻的表情,他在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可是谁才是最后伤她最深的人?如果自己被迫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也会有这样的结果?如月下子陷入了混乱,她不喜欢年明月,嫉妒也有,现在又是怜悯恐惧,而对于胤禛,以为看的很清的人就那么模糊起来了。如月脸上的惊恐之色让年明月吓了跳,明明方才还是抱有敌意的,可立刻就像是被吓到了样,是胤禛有什么表示了?她忍不住回头,看到是最平常状态的雍亲王,再去看如月,她已经低下了头……今天她是怎么了?
这顿团圆早餐如月是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下吃过的,她被赏了座,却点都没有感觉到荣光,就那样低着头机械的用完餐,又机械的行过礼退了出去,直到被朔风吹方清醒了些,接着就是头痛觉得很冷,回去如月就又睡下了,在梦里她看到胤禛在为年明月簪花,又携手而行,红色的梅漫天飞舞,像结界似地阻隔了如月去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那瞬间她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心碎的痛感让她转醒,只小手在擦自己的眼泪,弘历趴在旁边看着自己,如月还在哽咽,她听到儿子用稚嫩含糊的声音说:“不哭。”
如月的病在忧虑之下总不能好全,但也不是很严重,就在昏沉和失眠里整个人变的憔悴起来。除了晨省昏定,辅导弘时的功课,如月就只在雨桐院呆着,为赶寿礼忙着刺绣。这日年明月来访,她带着稻香村的点心,套时下流行的珠花,还有孩子的衣物来探看如月。明月来的时候就见到如月立在碧纱橱前,随意的穿着件半旧的鹅黄色立领出风毛的氅衣,珊瑚红的衬衣外沿绣着黄色的腊梅,她梳着小把子头,因为人比之前瘦了圈,背后是袅袅的香,清雅之极,让人心静。年明月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仅是在雍亲王府,就是在整个北京城都是能数的上的,而琅如月……以往是自己从没有仔细看她,今日见竟觉得别有番滋味的美。特别是那双眼,即使脸有病容也掩不住它的清亮澄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吸引人的地方。
人寒暄了几句,如月没有拒绝年明月送的礼物,她还很客气的回赠了套文房宝,对于明月的嘘寒问暖,如月应对的也很得体,再谢过了侧福晋的关怀。说完了这些,他们突然就没什么说的了,明月此次前来是来探虚实的。虽然说这些日子胤禛独宠自己谁的房也没去,可是她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去了李瑶和乌姜的住处后,今日来到了这里,她意识到不安的根源是琅如月。之前想不通为什么,来了她才有些明白,除了发现了她的容貌姣好之外。年明月很快又发现了雨桐院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都是些细小的地方,可能看出主人的心思。当她再看到绣篓里的即将完工的绣品,年明月诧异了。她拿过仔细的看着,心里的震惊是掩不住的,这手绣活很厉害啊。她又想起进府前哥给自己说过的话,当初没往心里去的话现在下子都涌上心头。
琅如月行走过江湖,功夫很好,救过两次雍亲王。她家开绣坊,其母甄玉洁是刺绣大家,她的水平应该很不错,字写的很好。会西洋画,会西洋文,因为拼图得到了皇太后的喜爱……本以为是过誉之词罢了,现在看来……
“这是姐姐自己绣的?真好看!”明月没有久拿,而是小心的放了回去。“是给皇太后的贺礼吧?”
“回年侧福晋的话。是的。”
面对如月的恭敬,年明月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不仅仅是恭敬,也是拒绝亲近的意思。不过,我也没有亲近你的意思呢,你很好,难道我就差了么。这么想着,年明月就笑道:“哎呦,若非亲眼见到。我还以为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呢。既好看又含了姐姐的心意,正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了。”
如月笑了笑,道:“年侧福晋过誉了。”
明月叹了口气道:“我的可就差强人意了,我看我还是得回去好好修缮下我的礼物,就不打扰姐姐了。”
如月有些诧异她的突然辞行,年明月的笑脸是那么和善可爱。她只是想胤禛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颓丧感让她的头又开始痛,送走了年明月,她无心再继续自己的刺绣,在香氛中如月坐在那里久久的发起了呆。
再过日就是新春了,府邸里已经是张灯结彩了,胤禛休沐在家,弘时也不用再进宫去学习,家里连着几日都是起吃的饭。这日早上去,如月在正屋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她停了停又继续上前,进去后就见胤禛面带微笑的坐在那里,年明月立在他身边脸的不好意思,非印则捧着卷秋香色的长卷,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来,座位都是空着的。
只听非印笑着称赞道:“不是我说的,王爷,这真的是有巧心的人才做的出来的呀。”她招手让刚行过礼的如月过来,“妹妹,你可是有对手了呢,瞧,这绣工不弱于你吧。”
如月看心里就是惊,正反绣的寿字图!见她看惊了,非印就道:“这可是年妹妹用偷偷赶着做的,连王爷都不知道呢,藏的可够深的,平日不见你说自己的绣活儿好,这出手,哎,可都把我们比下去了!如月,你是行家,说说,是不是好的很呢?”
如月自然是能看出这件作品是用很长时间做的,般人可能看不出,因为时间不同,每个字的松紧程度是不同的,这幅寿字图也是如此,但是其中的差别很小,几乎可以不计!这是专业的绣娘才能有的水平,自己是达不到的,那双除了薄薄的琴茧毫无瑕疵的手指岂能刺绣的出来?!如月抬头去看年明月,后者只是羞怯的笑,“绣的不好,让如月姐姐见笑了。”
如月重新垂眸去看,和自己那幅是样的布局,样的个字,不论是怎么来的,是她先做好了,然后拿出来给所有人看了。
“如月,怎么不说啊,是不是绣得太好没想到?”非印的话带着些微的嘲讽。
胤禛接过了那幅寿字刺绣递给年明月,道:“做的不错。收好了,不要弄脏了,这可是贺礼。哦,琅氏,我记得你的贺礼也是刺绣吧?还是我记错了?”
如月抬头看他,胤禛看过来的眼里似乎别有深意,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里面的意思,她明明记得当初在纸上画图样子的时候让他看过的,他还指出某几个字写的弱了些。
“如月?”非印碰了碰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如月松开了手,她低下头道:“回王爷的话。这次我没有刺绣,是画的画。”
“哦,是吗。”
“幸好不是啊,要不是大家都送刺绣就重了样子呢。”非印看着很高兴。很快乌姜和李瑶都来了,饭局开始了。
如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雨桐院的。她回来就进了寝室,拿过绣篓里的刺绣。只剩下最后两个字了,她盯着看了会眼泪就流下来了。玉烟看到吓了大跳,忙问出了什么事,如月不言语。直到玉烟再次问了,她抬头冷冷道:“你觉得我蠢吗?”被含着眼泪却带着恨意的眼盯着,玉烟觉得心里发寒。她摇头道:“格格,您别吓我。”
“回答我。”
“不,不蠢。”
“既然不蠢,我为什么要忍着呢?”她自语着忽的就去拿剪刀,刀下去缎料就被剪开了,玉烟大惊失色的去抢,“格格。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要进献给皇太后的贺礼吗?您怎么就毁了!这可是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好的呀!!”
“已经有个了,还要我的做什么!”
玉烟被这话问愣了,如月放下剪刀擦去了眼泪,“还剩不到日。你觉得我能做出什么东西可以讨得皇太后的喜欢?”
玉烟摇头,犹豫道:“画?”
“是画。不过得好好想想。”
如月沉思起来,玉烟不敢打扰她就退了出去,很快年明月刺绣了幅寿字图的事就传遍了内宅,于是雨桐院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为主子抱屈的时候也在担忧她会怎么做。毕竟只剩下了日。日能做什么?
日的时间很短,如月写了封信请人送到了凌柱府邸,甄玉洁收到信后立即让人从库房里找到了件东西。这只用了日时间,日如月翻出了首饰盒拿出了水粉。剩下的日如月什么也没做,她终日跟弘历在起,陪着他玩冰,玩泥,玩沙子,好像把要准备礼物的事完全忘了。不只是玉烟。就连邱娘都在为她着急,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飘雪的早晨年明月早早就起来了,她仔细梳妆打扮好,披着哥送的孔雀裘的斗篷,捧着手炉就去了正屋,雍亲王和福晋已经在等了,见了她来胤禛扬了扬眉,他盯着那件斗篷看了眼,淡笑道:“很好看。”明月羞涩的笑了,非印冷眼看着暗中却在摇头,这件斗篷太华贵,不晓得贵人们看了会作何反应,不过她不想提醒,虽说是在内宅是个阵线的,但是进了宫能不能讨好到皇太后和万岁爷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很快李瑶就带着弘时来了,接着是如月和乌姜,两个格格各抱了个孩子,个穿鹅黄,个穿烟紫,非印认得出那件衣服是如月新婚那年的冬日穿过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而她今日的装扮,很素净,但是又不同往日,直到如月走到近处,非印才发现她画了妆,和其他人的妆是不样的,她本就白皙,上了妆后那皮肤更像是奶油般,前几日的颓丧和憔悴忽然都不见了,平和而从容,她接受了自己的眼神,还微微笑了下,非印的心陡生警觉,同样警觉的还有年明月,从她进府开始琅如月隐隐的对自己就是敌视的,但是随着王爷宠爱的加深,她退缩回避了,可今日怎么瞧着那么不样呢,明明只是个格格!年明月偷偷看了下胤禛,他果然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