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又洒沙。这次她绘的很细致,稍微慢了些,另只手或添加沙子,或去除沙子。慢慢的幅景象就出现了,太后站起来观看,她拉住讷敏的手。语气急速道:“我瞧出来了,你瞧出来了吗?”讷敏点头,太后指着画中跳舞的人说,“这是玄烨。这是我。”老人没有用敬称,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激动。
如月画的正是年过年时康熙为皇太后献舞的场景,周围的人和背景几乎不差。直到此时如月才终于停了手,又跪下叩首道:“恭祝大清基业永固。盛世千年。”
“好,好,好,”太后扶起了她,赞道。“月丫头,哀家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呀,这画画的真好,法子也极是巧妙,这么有趣的事儿你怎么就早不使出来呢?”
如月躬着身,小意道:“回太后的话,这也是前些日子陪弘历玩的时候无意间想到的,手法生疏,有不敬处还请太后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要赏。定要赏,嗯,不,是该赏弘历,没有他,你就不会陪他玩沙子。那么就想不出这个法子来呢,哈哈,弘历……弘历?”
如月方才专心作画哪里还会注意儿子,这时她才发现弘历竟然不见了!周围人见少了个阿哥也都看自己旁边,此时只听人群外有人朗声道:“不必找了。”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整个殿的人都跪了下来接驾,外围站着的康熙帝抱着弘历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魏珠。有眼尖的看到雍亲王府的阿哥正没事儿人似地被万岁爷抱着,还专注的玩着皇帝脖子挂着的朝珠!如月只管跪下叩首了,却是没看到儿子悠然自得的神态。
太后见皇帝来了,就笑着道:“皇帝,你可见过这样的画?今儿哀家可是大开眼界了。”
康熙帝看了那画又去看琅如月,就只是微笑,也看不出旁的来。“她呀,总能想出些奇怪的点子来,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嗯,弘历,你可是有个好额涅啊。你啊,就别玩那个了,拿这个玩儿吧。”太后说着将手里的念珠递过去,如月低着头不敢抬,心中暗暗叫苦,生怕儿子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孩子么,对不喜欢的可是会直接扔掉的!万再不去理会太后,岂不很尴尬,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接话,这可……
弘历见有人递过来东西,他看了眼新的珠子,又去看看手上的,想了想后就放下手里的去接太后的,而整个人也就势往太后身上扑,嘴里含糊说着,“奶奶抱抱。”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讷敏反应很快的接手抱过弘历,“阿哥,去额涅那。”
弘历见母亲跪在地上,他立即摇摇摆摆走过去在旁边也跪下,头却仰着直对着康熙和太后笑,孩子的笑最是纯真动人,点杂质都没有,从上刻讷敏的句阿哥开始,康熙的心便动了,再看到孙儿笑起来的样子,他瞬间想到了胤禛,想到了他很小的时候在佟佳慧的榻上爬来爬去的样子,被发现呵斥后,也是这样抬头傻乎乎的笑着。那还是在康熙年,现在却已经是年了。
“琅如月,你的画好,这孩子教的也好。”这是帝王最后的总结,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扶着太后去宝座坐下。接着切又回到了正规,该进献的继续进献,气氛重新变的拘谨起来。松了口气的如月站回原来的地方,她注意到年明月还是微笑着,不过气色却是没有方才好了,不晓得是身子弱还是因为这次没有压住自己,不知道胤禛知道了会怎么做。
正想着,如月觉得被人拉了衣角,正是弘历仰头看着自己,他把手串递给母亲,笑的很像是炫耀,如月怔了怔,便以为定是自己想岔了,看左右没人注意自己,都在看朱赫献舞呢,她弯腰把手串给儿子戴到了脖子上,又飞快的亲了亲他的脸蛋。弘昼则直吮着手指看,见到如月姨亲哥哥了,他就去亲乌姜,两个当妈的互视眼都偷笑了。但前面的非印突然转过来,警告般的看了他们眼。
漫长的日就这样过去了,弘历终于还是睡着了,如月抱着儿子手臂发酸。脚也痛的厉害,旁的乌姜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捱到能出宫了,如月只想快点回到马车上放松下,可见到胤禛后她的心就又次被刺痛了。他没有看自己,直接走过去跟非印说了几句,又去扶疲惫不堪的年明月。
玉烟过来接过了弘历。小声道:“格格,累着了?”
如月摇摇头,其实她的胳膊早就酸痛难当了,前面的那两个人亲密的样子就像讥讽自己,如月默默的低头跟着往前走,以她对胤禛的了解是非常清楚他所表达的意思,生气。因为太出风头了。低调是他贯的做法,自己这次却背道而驰了。但是如月并不后悔,她可以为胤禛付出很多,但没有理由次次都去迁就年明月!你做给旁人看的去宠她,或者这将成为习惯。而我也要为自己加重砝码,我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月攥着手心里有委屈有不甘,她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很多人正在看自己。
终于回到了府邸,时辰已经不早了,胤禛没有多话就是让各自回房去了,他自己自然是陪着年明月。如月刻也不想停留的回到了雨桐院,邱娘见她脸色不好只给玉烟使眼色,玉烟摇了摇头。如月没有叫醒弘历,让他直接睡了。她虽然很累但没有点睡意。如月洗漱过后这才觉得舒服了些,但纠结还在绞痛她的心,脚也在痛,小拇指上都出了泡。邱娘端了热水进来给她烫脚,烫着烫着,如月支着头就打起了瞌睡。不晓得都梦到了什么,总之让人很紧张,迷迷糊糊的又听到有人说话,等感觉旁边坐了人如月下子警醒过来,依着梦境是有人要杀自己,她就手从头上拔下簪子,甩手就回刺了过去。等手腕被捉住,她才看清对方是谁。接着头发披散下来都挡住了眼睛,透过发丝她看到胤禛的表情很奇怪。
如月抽回手,快速整理了下散乱的青丝,可脚还在盆里泡着着实不雅,她又尽量快的擦干了脚上了炕跪坐好。
“王爷。”如月堵着心,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善。
“王爷?我们之间有这么生疏了?”
“您来有什么事儿?”
“你梦到什么了,怎么就出手了?”
“被人追杀。”
“谁?”胤禛坐的近了些,如月往后坐了点,“不知道,忘了。”
见她退的那么明显,胤禛皱眉道,“你在跟我赌气是吗?难道你不知道该生气的人是我?”
如月也盯着他,为什么他竟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是吗?哦,王爷是指什么?是我夺了年明月的风头吗?”
胤禛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以为你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这是在嫉妒吗?就和那些庸俗的女人样?”
如月被话堵的难受极了,她哈哈干笑了两声道:“原来雍亲王也和那些庸俗的男人样啊,做任何事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你说什么?”胤禛的目光可以用锐利来形容了,如月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喜欢就喜欢,移情就移情,承认了谁也不能说您不对,您可是亲、王,要我不能抢她的风头,您早说,连人我都可以让还有什么不能让的!”
“你真是个胡搅蛮缠的女人!”胤禛压住她就去解衣服,如月立即抬腿就踢,被胤禛制住后,她又躲着他的吻,“你想怎么样!想让我真的冷淡你?!”到最后不能得手的胤禛怒了,“你要知道那种日子可不好过!”
“随你的便,”如月恨声道:“我就是讨厌你用碰过那个女人的手再碰我!”
“哈,是吗,”胤禛放开了她,起身下了炕,“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原来以前都是在忍?那还真是委屈你了。”说完他连衣服都没整理就出了门,如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全是怒火,等人不见了,这怒火慢慢消退,接着就是委屈。弘历被哭声惊醒了,他坐起来看着母亲,“额涅,额涅”哼哼唧唧的叫着,如月抱过弘历,孩子趴在她的肩上,过了会儿又睡了过去,如月只觉得难过伤心极了,她怕再次惊醒儿子,不敢哭的太大声,就哽咽着流泪。如月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做,她想自己怎么做都没法子挽回了吧。
和胤禛争执后的日如月借口不舒服没有去请安,这样做是她从进府以来的弟1次,以前不论心情怎么样都会去应付,可现在她觉得没有应付的必要了,何况真的很不舒服。心病难医,还会让身体配合着各种不适,她发着低烧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乌姜来时,就见邱娘抱着弘历在外屋玩,她也把孩子交给了浮石,自己则去探看好友。
如月见她来了就撑着坐起来,乌姜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传言是真的,“怎么回事,在宫里的时候还好着呢么。”
如月笑了笑,岔开话道:“你怎么没回去。”
“今日要回的,改到明天了,我担心你。”
“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睡觉就好了。你就别管我了,回吧,去看看家人,让你带天申吗?”
乌姜摇头,如月叹息道:“都怪我,要不是上次的事,也不会定出这样的规矩。”
“哪里关你的事啦。你……不回去?”
“不回了,回了定会让我娘担心,我不想。”
“那就跟我说说。到底和王爷怎么了?方才吃饭前传话说你不来,我看王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本以为他是气恼你不懂规矩,结果福晋说了几句,他反倒生气了,说你生病,她这个福晋不知关心,居然还口出恶语,年氏去劝,王爷没理会,饭都没有吃就走了。”
如月听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可能是他心情不好,他们不小心撞到了。”
“王爷心情不好谁都能看出来。那他又是为谁心情不好的?你呀,平日是个那么直爽洒脱的性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如月被人看穿尴尬道,“你说什么呢。”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句吧。王爷从来都不可能只是某个人的,将来也不会。”乌姜淡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希望的。以前你就说过的,没想到你会直这么想。”
如月不语,乌姜继续道:“专宠谁都想要,我也想过的,不过很快就不这么想了。那个时候我怀着弟1个孩子,王爷对我很好,我也很高兴。是真的高兴,半因为孩子,半因为被人呵护,后来孩子没有了,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的孩子成了替他死的……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吧,恨,嫉妒,杀人的心都有了。更可悲的是,孩子没有了他对我也淡了,看着他去其他人的屋子,那心里的滋味……都说女人如衣服,真的就是那样。你和王爷这么些年……不知怎么回事你们都总是藏着掖着不想让人看到,可我能看出来你爱他。他也爱你,你们是路人,是真心的爱,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在有年明月的时候他还在顾虑你。如果是其他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你曾赞过的那几个男人哪个是只守着人的,就算是你哥哥。最后也纳了鸦不是吗?”
“乌姜!你别这么说,我哥哥……扎琴走了好久了,他这样做……”如月想起了年前的兰若寺,她就说不出话了。
“回家去看看吧。别让他们挂念你,也和福晋去好好谈谈。”
乌姜的话让如月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乌姜是在责备自己,可是错的真是自己吗?在去向非印告假省亲的时候,福晋不加掩饰的用厌恶的神色看着如月,故意打量着她道:“看你的精神还不错么,病这么快就好了?”如月沉默应对,非印最终只说了句别又惹事了,早点回来。从准备到出门,如月没有再见到胤禛,这个时候他大约在考量是该陪非印回娘家还是陪年明月去见她哥吧。回娘家的路上,如月什么也没有去想,就靠着车壁看着随着车子颠簸时不时掀开的帘子,昏黄的天地有如她的内心。待到了府门外下车就见到了熟人,多年不见的赵缦缨正在门口和管家说话,两人彼此见都愣了,继而又都疾步上前,缦缨单膝跪下行礼,“姑娘。”
“小缨!”如月忙扶起他,人搭着手哈哈笑了,“好久没见你了,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