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不在,胤禛也不在,捧着黄色圣旨的如月茫然极了,她的名字将由宗人府备报至礼部备案,名留青史么?如月可是不稀罕的,她只望弘历还会时时在身边,对着她可爱又腼腆的笑,可现在,他的只脚已经踏入了那条势必会走向争夺的道路上,将来会怎么样如月已然清楚。
弘历入宫,如月被封侧福晋,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是别有所指的,揣测圣意是犯上大不敬,可现在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在说康熙帝是爱屋及乌,于是雍亲王府也因此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如月此刻正站在永和宫的正殿接受着德妃的打量,她自年弟1次进宫至今从没有像今日这样打扮,侧福晋的大妆让她很不习惯。
“你也算熬出头了。”德妃这样说,她侧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扶手上,华丽的甲套发出光芒,妆容很精致,可是老态已是盖不住的了,松弛和皱纹伴随着她,唯不变的是她那颗不喜胤禛的心,“所以说母凭子盛这句话还是对的。”
如月不必看也知道这时的福晋和年侧福晋的脸色定不好,“额涅说的是正理。这女人呀,定得要有子嗣,否则不得宠爱又没身份,等老了那可就再无翻身之时了。”完颜氏在旁笑着道,“如月妹妹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弘皙有过这样的待遇吧,其他家的阿哥谁也没有过呢。”
“这可不是吉利话儿,不要再说!今儿琅氏晋升侧福晋来宫受礼可是件高兴事,别触霉头。哦,说了那么多,你敬的茶都凉了吧。”德妃示意了下,旁的宫女接过来。“额涅您不是胃痛么,可吃不得凉物。”
德妃对完颜氏笑了下,“还是你最体贴我。今儿日头不错,御花园里菊花开的很好,你们陪哀家走走吧。”
哈拉哈其和非印各自扶着德妃只手,德妃仪态万千的含笑起身,眼光扫过托金、年明月和琅如月,微笑着就向外而去。
后宫妃之中德妃为大,所到之处皆是跪拜的宫人,跟着最后面的如月冷眼看着,她想这个昂着头目下无尘的女人定享受其中,对权力的喜爱不仅是男人。有的女人也是喜欢的,这么多年盛宠不衰。从个小宫女到现在的半个后宫之主,两个儿子都那么出色,从另个角度来说德妃真的是个成功的女人,在康熙的后宫里她是笑到最后的胜者,而对于下个王朝来说呢。也许就是最有分量的祭品。
如月怀着心思沉默的走着,花园里美丽的景致她无心观看,只想着能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千般的好在如月看来都毫无意趣。她想回到雨桐院,那里才是自己习惯待的地方。如月不知道这个御花园有什么好转的,德妃似是很享受这个过程。被两个儿媳妇伺候的过程。“听说你们府里的李氏病了,好了吗?”
说了那么多闲话终于说到个熟人了,如月不禁仔细听了起来。“回额涅的话,是的。李氏病了很久了,直能全好。还在按医嘱在吃药。”
“这人哪生病不怕,就是怕心里不舒坦,这心里有心结再轻微的病也不能够好。这女人啊,旦嫁了人,最重要的就是丈夫和儿子!若是丈夫专宠了别人。儿子又不被人待见那可真是最糟糕的事儿了。你说是不是啊,非印。”
非印难堪的笑了下。哈拉哈其掩嘴笑道:“额涅真是有双慧眼。可不是说的,现在谁不知道雍亲王最宠就是……”
德妃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眼睛却看着年明月和如月,“何必说出来让人不舒服呢。不过古人就说天不可有两日,这后宅呢自然也不可有双月,总有人会胜出,另个就得屈服做小。那就得各凭本事了。”
“嗯,您说的是呢,都是我太多嘴了。怎么说今儿都是高兴日子么,说那些堵心的话都是我的错。非印姐姐您可别多心,我这也是关心瑶姐姐么。我都听弘暟说了,因为额涅病了弘时可着急了,这都快要娶妻了,没亲娘照应可不是心乱么,您可得多费心了,那孩子不容易。”
非印也不接话,冷冷的看着完颜氏,哈拉哈其直都有些怵这个嫂子,她闪开了眼掩着嘴不再说了。
倒是德妃接上了话,“说起弘时你这这个主母确实得上心,这可是你们府上小辈儿里头个阿哥成亲的,虽不是嫡子却是长子,不管怎么弄都得拿得出手,好歹也是亲王家的阿哥娶妻,万不可让人小瞧了去。”
非印应了,德妃嗯了声,正待说什么看到那边的来人,这脸上就显出了真心的笑意。来的是胤祯。
如月很久没有看到过胤祯了,雍亲王府和贝子府很少有往来,也许胤禛和胤祯时不时会在朝会上相见,可实际上的关系却是冷淡的不能再冷淡了。如月对他的印象还是在在孝惠皇太后的葬礼上,所有人都不是正常状态也看不出个什么样子,今日再见他真是眼前亮。这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气场了?看那脚下生风,脸上飞扬的神采任谁都能看出他正是得意之时。如月只看了眼就低下了头,心里会儿想到胤禛说他是别有野心的话,会儿又想到弘历说如何被他相救。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还是装木头的比较好。答谢还是另找机会吧。
胤祯是来拜谒母亲的,结果在永和宫没见到,就寻到花园里来了。他打眼看过去目光就在着盛装的如月身上停了下来,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是他弟1个念头,女人的变化总是很大的,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就像他的当年入府的女人已经不能入眼了。贝子的府邸总有新的女人,京师最奢华的翠微居里也会时不时有他的身影。当明确了要做什么后的年里女人对于胤祯而言就是个玩意儿,生孩子和泄欲用的漂亮又脆弱的玩意儿。但是不自觉他还是会喜欢那些肤色洁白,眼神清澈,有着开朗笑容的女孩子,这都是习惯了,可每次完颜氏见到就会说些让自己不喜的话。旧情难忘?真是胡说道!这女人旦有了儿子胆气就盛了,可是对于胤祯而言他从心里比较喜欢的还是长子弘春,弘暟太娇惯了又任性,做事总不做不到自己的心上。德妃曾说他这是爱屋及乌,因为托金?胤祯不觉得,可又不想违了额涅的意思也就默认了。
可这次胤祯在这些女人里眼就看到了如月,托金就在她旁边。瞬间他竟觉得丢脸,为什么要穿酱色呢。酱色只会衬的她面若菜色,难道托金不知道自己已经快了?如此暗淡啊,而且还站在那个女人的旁边!胤祯有些恨的想不过是进宫,她竟打扮成这样子,给谁看呢!转念他又想起今日她是因被册封而进宫见礼的。
“祯儿。”德妃起身迎了上去。她用帕子想给儿子擦汗,胤祯先步扶住额涅的手道:“额涅今日好兴致。怎么想起来御花园了?”
“今儿不是琅氏升了侧福晋么,额涅心里高兴就想出来走走了。你不是忙的很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再忙也得来看额涅呀。”
这时女人们都向胤祯行礼。胤祯还是去看的如月,她盈盈施礼的样子很好看,脸颊还是润润的。眼睛还是亮亮的,就是没有了精灵古怪的俏皮样,神态娴雅安和。
“哦,原来是小嫂晋升侧福晋了,那真是恭喜了。”
如月抬眼看了下。又低眉顺眼的行礼谢过,多的话她句不想说。可是胤祯却故意上前走近道:“方才我还遇到弘历了。”
如月听儿子的名字自然关注,她不禁抬头等着对方继续说,“他们刚下学。嗯,早知你在这里就让他来见见你了。”
多日不见儿子的如月忍不住问道:“请问叔。弘历还好吧。没惹事儿吧。”
“怎么会惹事,不知有多乖巧讨喜呢。说起讨汗阿玛欢心。这些皇孙里没个能及他的。你大可放心。”
完颜氏见丈夫离琅如月那么近的说话心里就不舒服,她不动声色的也走近了,笑道:“不是说有其母就有其子么。如月妹妹不就是最会讨……人欢心的么?什么西洋画呀,沙画呀,哎呀,可把我们这些庸俗女子给比下去了。”
胤祯看着自己的福晋,他笑了笑竟没有说话,但这表情却被叱责更让她愤懑,这笑是什么意思?!同意吗?这是给自己脸看还是给在场所有的女人不留面子?
如月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话,沉默是金的道理怎么遇到儿子就破了功?她同样内心愤懑,面上却凄楚道,“福晋所言差矣,像您这样高贵美好的女子才是最值得旁人喜爱的,不论是品德还是容貌又岂是如月这样平凡只人能比的。如月正是因为蠢笨庸俗才会到现在才升成了侧福晋,唉,这都把年纪了才得了这个机会,实在是……不堪啊。”
胤祯哈哈笑,他觉得又见到了当年的琅如月,“哥是个小气的,”他突然改了话题,“我怎么样也算是救了他儿子,居然连杯酒都不请,小嫂你怎么说,当年的你可是恩怨分明的呢。”
如月愕然,这男子笑的好生可恶,挤兑吗?她咬了咬嘴唇,话不说就行了大礼,“如月谢过叔救过小儿之命。”
胤祯低头看她的头顶,碧玉扁方上的花珠颤颤巍巍,他伸手就去扶她,被触到了手臂如月惊了下,抬头看去,胤祯的脸就在咫尺,“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受。哥说,等我凯旋之日等当把酒言欢,我只望那时小嫂也能同行,因为哥的酒量实在不行,我怕才开始喝他就倒了,那岂不太扫兴了?”
如月看着扶着自己手臂的那两只手,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是不善的,“妾身没有那个资格。”如月立刻起身向后退了步,“大恩不言谢。爷想来也不缺什么,不过我想将来总会有机会报答的。”胤祯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是吗?”他也淡笑着退了步,“那我可真期待呢。”
年明月从宫里回来后就生了病,心病。她已经受够了每次进宫遭受到的切,嘲讽嫉妒,每句话里都有的恶意暗示,为什么要自己承受这切呢?!福晋只会说请忍受,忍受,她已经忍受了年,那苍白的高丽纸,那些觊觎的视线,都说自己得宠,专宠于雍亲王,可谁知道自己的寂寞,虚与委蛇的应付个不爱的男人,每天期许的是间隔时间愈发长的来信。胤禛分想要孩子,于是她在失去了海澜后就开始喝起了褐色的补药,不苦甚至有些甜味,每次年明月都会慢慢的品尝,点点的如同饮毒酒般喝着,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支持自己不崩溃掉。
弘时娶亲搬了出去,年明月总算松了口气,她真的恨极了暗处那双盯着自己的眼,那些无谓的情意是那么恶心,以至于会做噩梦。他走了,自己又可以去花园了,胤禛很体贴,他在花园里种满了自己喜欢的花卉,连布局都根据自己的意思做了改变,太像少时的居所,只差个缀满了花的亭,在那里她曾弟1次直面自己的感情,可是年明月不敢提出来增设,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马脚。
切都在平淡里度过,这两年雍亲王的事务更繁忙,似乎康熙帝对他开始重视了,这是个好兆头,因为年家跟他是在条船上的,果然不久年明月就听说哥又升职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琅如月提升了侧福晋,这是个什么样的信号呢?年明月很是记得在御花园里琅如月和胤祯在起的模样,这让她想起海澜满月那个宴会上,她同胤祥站在起窃窃私语,这两个男人是对头,可他们的眼神里有着刻意隐藏的感情。年明月幻想着住在雨桐院里的女人也许像自己样为了某种目的嫁给了完全不爱的男人,但琅如月从来没有过悲伤,至少她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是个安静的存在,可她能感到在安静之下的波澜。因为没有男人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个平庸到安静的女人,而琅如月在看胤禛时的样子。年明月又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
看穿了的年明月开始嫉妒,嫉妒这个女人所拥有的正是哥要求自己的,爱情和儿子。他需要胤禛的力量来获得权力,胤禛需要他的力量来获得帝位。这是世界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这点,两个男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