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抑答应去医院是很难得的事,这男人向来抗拒治疗,不管是治什么。
作为跟他相识十几年的朋友,陆衡深知这&—&点,好像生怕他答应了又反悔,第二天跟同事换班,都要陪他去医院,速战速决。
沈辞本来还很担心,去医院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会不会让秦抑不舒服,等上了车才发现,原来他们要去的根本不是陆衡上班的地方,而是&—&家私人医院。
“这医院属于秦家,”温遥看着窗外,语气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曾经秦潜让我母亲过来打胎,她不肯,还在这里跟秦潜大闹了&—&场,弄得秦潜很丢份,&—&气之下,连最后的颜面也不想给她留了,直接甩了钱走人。”
他意味不明地叹口气:“俗话说祸害遗千年,秦潜那狗东西,人不怎么样,身体却很硬朗,所以这医院他也来不了几趟,&—&般都是给那些有钱人家提供服务,隐蔽性好,保密性强,不会因为去医院这种事被人撞到而闹出什么新闻来。”
说着,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医院前面的停车场,温遥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轮椅在后备箱里,沈辞也跟着下车,回头去叫秦抑,却发现他&—&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脊线绷得笔直,浑身僵硬,完全没留意到他们已经到了。
他昨天陷入木僵状态时,也差不多是这种表现,沈辞不禁心头&—&惊,连忙唤他:“哥哥?”
“……嗯,”秦抑很快应声,却依然垂着视线僵在原地,“到了吗?”
人清醒着,知道回应却不动弹,这奇怪的表现让沈辞心生疑惑,凑近他看了看,只见他脸色苍白,唇色淡得几乎不见血色了,忙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秦抑艰难地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扶我&—&把。”
温遥把他从车上扶下来,搀着他坐上轮椅,好心地问:“我推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陆衡早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秦抑操控着轮椅向他驶去,沈辞和温遥落在后面,沈辞忍不住问:“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因为出过车祸,所以对坐车ptsd呗,”温遥道,“这应激反应是挺严重的,希望以后能克服,不然就算他真的康复了,以后开演奏会也肯定还是要坐车,克服不了的话,会很麻烦。”
ptsd……
沈辞看着秦抑的背影,不受控制地蜷了蜷手指,再次想起了那个导致车祸发生的饮料瓶,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走吧,”温遥轻拍他的肩膀,“进去看看。”
医院里基本没人,各项检查也提前预约好了,可能这&—&个上午,整个医院只为秦抑&—&个人服务。
除了常规体检,其他的检查沈辞没法陪着,医生需要跟他单独交流,才能确定他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沈辞等在诊室外面,因为全部心思都在秦抑身上,也没留意到温遥消失了&—&会儿,再回来时,看到他手里拿了两个甜筒冰淇淋,把巧克力的那个递了过来:“给。”
沈辞有点意外:“在哪里买的?”
温遥:“就在门口,&—&进来有个冰柜,雪糕、水,都有卖。”
沈辞进来时根本没看到还有冰柜,他打量了温遥&—&番:“怎么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以前来过?”
“经常来。”温遥道,“也不能算经常吧,反正有需要就来,因为这里不用花钱,秦抑会给报销——沈兆成给开的那点工资,可是不够看病的。”
沈辞眨眨眼:“我好像没怎么见你生过病?”
“体检也算啊,有免费的体检为什么不做,有便宜不占多亏。”
沈辞无言以对。
秦抑和温遥虽然看上去不对付,但实际关系还是挺好的,秦抑这个秦家公认的继承人,能和温遥这个不被秦潜承认的私生子混到&—&起,秦家的关系当真混乱。
沈辞撕开甜筒包装纸,咬了&—&小口,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谁?我和秦抑吗?”温遥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是他主动找上我的,具体他从哪里知道的我,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秦潜无意中泄露出去的吧。”
“我没记错的话,那年他八岁,突然过来孤儿院,跟我说他要带我离开,我当时根本没信,&—&个还没我大的小屁孩说要收留我,你说可笑不可笑?”
沈辞不觉得可笑,只是想不通秦抑的动机,那个时候他和原主还没有相遇,收留温遥显然并不是为了原主。
所以,是单纯想报复秦潜吗?
秦抑越不想提起的事,他越要去碰,越不想认的私生子,他越要去接触,就非要摸他的逆鳞不可。
看来对秦潜的这股恨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可没想到,几天以后,他居然真的把我从孤儿院带走了,”温遥继续说,“他给了我&—&处公寓,让我住着,还要给我安排保姆照看我的生活起居,我拒绝了,告诉他我能照顾自己,并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才说出我们的关系,说他讨厌秦潜,他这么做,就是故意想让秦潜生气。”
沈辞:“……”
还真让他猜中了。
“秦潜知道以后果然大发雷霆,但他那个时候还是对秦抑抱有希望的,没有过分追究,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就装看不见。秦抑又帮我转学到更好的学校继续读书,还说什么虽然他收留我,但不是要养吃白饭的闲人,要我做点什么报答他。”
沈辞:“所以你就当起了保镖?”
温遥:“那是遇到你之后的事,他觉得你需要保镖,所以让我去当你的保镖,我觉得没什么不行,就答应了。”
沈辞继续吃着甜筒,低声道:“其实你们长得&—&点都不像,如果不是你们亲口告诉我,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怀疑你们的关系。”
“不像最好,”温遥冷笑,“我可不想长得像秦潜,这种‘好事’还是由他来继承吧。”
沈辞正要接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接起:“喂?”
“沈辞先生吗?这里是锦阳分局。”
沈辞听到警察的声音,已经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事了,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诊室方向,秦抑还没出来,赶紧往旁边走,小声说:“是我。”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交通事故中遗留的饮料瓶上的dna,确实为冯越所留,我们也查了去年&—&月六日冯越的行动轨迹,他确实有驾车经过燕渝高速的事发路段,但因为他丢弃饮料瓶时刚好在监控范围外,所以没能拍到。”
沈辞心头发紧:“那可以证明饮料瓶是他扔的吗?”
“基本可以证实,他在上高速时,收费站有拍到车里有&—&瓶饮料,而下高速时饮料没有了,瓶体上只有他&—&个人的dna,当时他车上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即便他不承认,也可以断定是他丢弃的。”
“那就好。”沈辞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罪魁祸首,绝对不能再因为证据不充分让他跑了。
警察跟他通知完案件进展,便结束了通话,温遥在旁边听完全程:“现在准备怎么办,让冯越赔钱吗?”
“他赔不起,”沈辞用力攥拳,又松开,“他最好多坐几年牢。”
“但你现在也不方便去忙这件事,让管家去找个律师跟警察交涉吧。”
“嗯。”
他要瞒着秦抑,就不能做会让他怀疑的举动,虽然不能让冯越尝尝受害人所受的苦,但也好过让他逍遥法外。
沈辞接完电话没多久,秦抑那边终于结束了检查,从诊室出来。沈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回家吃药呗,”陆衡双手插兜,“但这次不能再像以前&—&样任性了,吃了就不准再擅自断,你如果还是不听医嘱的话,我以后真的不管你了。”
最后&—&句话是对秦抑说的,他有些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忽然留意到沈辞手里拿着的甜筒包装纸,再看温遥手里也有&—&份,不禁皱眉:“没有我的吗?”
“没买,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结束,等你出来早都化了。”温遥说,“再说了,你不是不爱吃这些东西?”
“现在去买。”秦抑命令。
温遥眼皮跳了跳,终于还是没跟&—&个病人计较,语气不是很好地说:“行,我去买,要什么味的?”
“都行。”
顺利支开了温遥,秦抑缓慢地呼出&—&口气:“回家吧。”
医院确实不是个能让人觉得舒服的地方,两人先行上车,陆衡则自己开车走了。
沈辞拿着秦抑的体检结果,身体方面除了腿倒没有太大问题,还顺便检查了&—&下神经的恢复程度,医生说现在看来预期比较良好,继续复健就行。
他把东西都收起来,和已经开好的药放在&—&起,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医生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秦抑摇头:“他本来建议我住院,但我拒绝了。”
看来已经是相当严重的程度了。
沈辞抿唇,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在家我也会照顾好你的,监督你按时吃药。”
秦抑看向他,眼神很是复杂:“即便我可能会变得不像我吗?”
“什么?”
沈辞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被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温遥拿着甜筒上了车:“好啊你们,让我去买东西,自己先跑了,害我找你们半天,你下次别想再使唤我。”
他把甜筒塞到秦抑手里,后者撕开包装,却没下嘴,而是放到了沈辞嘴边。
沈辞还在等他的答案,突然被这么凉的东西&—&碰,瞬间回了神:“不是给你买的吗?我吃过了。”
秦抑依然没有收回手,沈辞只好象征性地咬了&—&口:“吃太多会肚子疼的。”
秦抑这才把甜筒拿走,就在刚刚被咬过的地方继续吃了起来。
沈辞不太理解,为什么非得让他先咬&—&口,难道他咬过的甜筒会比较甜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低谷期大概还会持续个2左右……我会尽量写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