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巴毅同温山眠说了不少。
温山眠坚持不放弃出海的念头, 巴毅最终自然也只能将他带去阿方索的住处。
那是西北角的一个海岸。
那一块地面因为临海,时不时会有浪花扑上来,所以最开始巴尔干人翻新城市时, 并没有将这一部分划入居住区。
这也就意味着阿方索在那一块等同于是独居。
他给自己在角落里搞了个很简单的小木屋, 而木屋附近就是他的“工作间”了。
随处可见乱木, 有些已形成船体雏形,有些则貌似是失败了的作品堆砌在一块。
场面十分混乱, 程度比起大青的商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踏进去后随时得提防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戳伤。
不过有点出人意料的是,温山眠和巴毅来到这里后却并没有找到阿方索。
巴毅还特地推开他的木屋看了眼, 没人。
“咦?”巴毅有点奇怪了:“他居然不在?”
温山眠:“会不会是出去了?”
“这么晚了能去哪啊?”巴毅看了眼漫天噌亮的星。
温山眠则回眸看向中心区域的油灯光亮:“酒馆?”
巴毅皱起眉头来,不是很确信道:“……不能够吧,阿方索不爱喝酒啊。”
他说完后又在附近开始找了起来,还夸张地翻开了几块大木板,查看下边有没有人。
海岸边一时间“哐哐”的。
温山眠也跟着他一起找, 到后边发现巴毅找得明显有点儿慌乱了,于是停下来想了想说:“那他有没有别的住所?”
“没有啊, 他人都跟长在海边似的,哪儿有别的住所。”巴毅抓抓脑袋:“连他姐姐海枝都跟他一起搬到海边来住了, 他们就这一个屋子啊。”
阿方索有一个叫海枝的姐姐,据说两次远洋都是她发起的。
不过这两人同阿土阿地一样, 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是乱世之中失去父母家人, 相依为命而已。
在木屋附近怎么也找不着,巴毅便跑到海岸边,找了几个一直呆在那的巴尔干人询问他们有没有瞧见阿方索。
两米多的大汉理应显眼,可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没有。
巴毅的表情于是变得纠结起来。
温山眠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们都是从荆棘时代过来的人, “人在夜里找不着”这件事在他们几十年习惯下来的潜意识里是很严重的,会引起本能焦虑。
可远处歌舞升平的中心酒馆又在理性上提醒着他们,荆棘时代已经过去了。
无论是巴尔干还是越川,都至少已经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未遭到血族的袭击。
本能和理性打架,巴毅犹豫半天,还是搓搓裤腿说:“我去我母亲那看看吧,这小子最近经常会去找她。”
“为船的事吗?”
“是啊。”巴毅叹气:“船在海上找不着的方向,我母亲的暗器却可以在密林中找到,所以那小子才走投无路,想求她帮忙,找找有没有想通之道,我去她那看看人在不在吧。”
巴毅一边说,一边往某个方向走了两步,但到一半时却又停下来,回头有些许抱歉地对温山眠说:“阿方索是我们的人,我去找就好,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温先生您先回客栈休息吧。”
温山眠对上巴毅的视线,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巴毅不希望他跟上并不仅仅是因为阿方索是巴尔干人,更多还是因为根据前一天的情况来看,那叫孙夫人的老太不大喜欢温山眠。
她也不喜欢阿方索,巴毅不想询问的时候火上浇油。
温山眠内心知道这一点,遂也没想跟上去。
目送巴毅一瘸一拐离开后,自己则留下来又看了看眼下这个海岸。
海面平静,偶尔有浪花往上卷。
温山眠在木屋附近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也不好触碰人家的未完成作品,最后便只能离开那里,去木板打造的码头上转了一圈。
这码头打造得还挺细致,温山眠直接站在了从岸边根根延伸出去的码头边缘,看着乌泱泱的暗色海在脚底木板下涌动。
远处有巴尔干人瞧见他,喊了一声说:“客人,您小心点呐!别掉下去喽!”
温山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心,旋即冲那些船的方向打了个手势说:“我能上去看看吗?”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上去看看可以!但您不能扬帆,不能收线啊!”
帆是船帆,线指的是船头延伸出来,绑在码头上,保证船不会在无人察觉间被海浪冲走的绳索。
他们的意思就是温山眠可以上去看,但不能开船离开巴尔干。
温山眠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很快便轻巧地跳上了船。
这船大概是末海窄小船只的四五倍大,人一上去,木质船体便轻轻晃了晃,然后整个底部都稍稍往水下沉了一些。
眼下的大海还算平静,温山眠站上船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船中央那根竖起的圆木。
不怪他好奇,这根圆木毕竟是和末海船只最不一样的地方了。
温山眠还伸手摸了摸,手感挺平滑,看得出来,曾经被阿方索精心打磨过。
他顺着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上边收起的帆布,数秒后,温山眠试图伸手去碰。
他做这个动作时倒不是想扬帆,只是想碰碰传说中帆布的触感是什么样的。
却发现这圆木整体做得是真的高,那帆布所在的地方更高,至少温山眠站在船内抬手是无法直接碰到收起在横木上的帆的。
他还偷偷踮了踮脚,一样没法碰到。
温山眠:“……”
这碰都碰不到,平时是怎么扬帆的啊?
他正纳闷着,余光就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偏首抬头看去的同时,内心在电光石火地一刹那想起来,这码头后边……不就是巴毅家的客栈吗?
他前一天晚上还在窗边看过码头,今天晚上在码头回望窗边--
果不其然在那里发现了秦倦。
先生也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是把他刚刚踮脚的动作尽收眼底了。
温山眠:“…………”
他要用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起来。
但今天一整天不见先生他又确实有点儿想念,所以即便知道秦倦可能是在笑话他,却也还是忍不住朝对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他想他了。
秦倦的视野比温山眠清晰太多,约莫是看出了后者眼底对自己的留恋,长睫下的眸光清和。
往前那点因为温山眠一天不在的不悦似乎都被综合了不少,垂眸看着他打算做什么。
远处不放心走来的巴尔干人显然也瞧见温山眠踮脚的动作了,正一边笑一边说:“客人啊,那个帆布不是那么拉的,得从旁边,这里!”
那人一边说,一边接近码头,伸手一拉旁边坠下的一根绳索。
那帆布便立刻当着温山眠的面,“唰”地一下落了下来。
白色的,带着海风咸湿的味道。
温山眠一愣。
“嘿嘿,是不是不错?阿方索那小子在这方面还是很聪明的。”那巴尔干人不失骄傲道。
温山眠伸手碰了碰那帆布,其实不好摸,手感很糙,但他眼底却反而愉悦地弯了起来。
好像伸手碰碰这帆,就距离那大岛近了些一般,说:“……嗯。”
“就是可惜呐。”那人不知想起什么,低低叹了句,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示意他别说了。
推他的人转而伸手又将那帆布卷了回去,期间对温山眠道:“对不起啊客人,不是我们不让你动这船,实在是这船其实也挺危险的,我们没法保证你安全。”
“嗯。我知道。”温山眠应声。
“巴毅都和您说过了是吧?”那人很自然地接。
温山眠说:“嗯。”
那人于是笑起来:“其实就是远洋不行,如果你感兴趣,什么时候找个白天,让阿方索那小子带你去海湾那转转,这个距离是可以的,我们很多人都去过了。”
站在他旁边的人也说:“哎对,可以去海湾!客人我和您说啊,那海湾上有种果实,大大的,黑黑的,可甜了呐!”
码头本就是海岸的延伸,船比码头更远,所以温山眠在这能更清楚地看见站在陆地上时,或许会因为被山体遮挡而瞧不见的海湾。
它依旧静静地躺在夜色之中。
温山眠说:“好。”
远处的海底有暗色的巨鱼游过,在海下带出一大片阴影。
那巴尔干人将温山眠拉上了岸,又和他聊了点别的。
附近有人瞧见是温山眠在这里,也跟着围了过来。
几个人说着说着,话题就不自觉拐回了温山眠翻山的事迹上。
巴尔干人最在乎的果然还是山。
而当他们从温山眠这得知他确实是翻山过来,且路上一切平安之后,便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
他们说,巴尔干人昨天晚上接到温山眠后,今天白天就已经派了一支队伍上山了。
但因为这两年巴尔干猎魔人的情况实在吃紧--孙夫人的手不行了,巴毅也那个样子,大青的哥哥作为巴尔干的第一把刀却和海枝他们去了海上,目前不在城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巴尔干剩下猎魔人的举动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们今天白天只到了分界线边缘,稍微打了个点便返程了。
预备今天夜里多准备些东西,明天再多带些人上山,大范围搜索母树所在的方位。
这一趟出行基本调动了城里所有的猎魔人,人们担心是肯定的。
而有了温山眠的信息之后,这几个巴尔干人纷纷表示自己对明天的行动放心了许多。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母树认错呐。”其中一个巴尔干人看着海面,长叹了口气说:“孙老夫人在他们这次出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上次远洋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我们的子民在触犯祖训,但是海枝他们不听,还是选择了出海,结果这次就……”
“所以我们必须得尽快回到母树身边,等我们回到她身边了,给她磕头认错,她老人家说不定就会愿意原谅我们,引导我们的孩子回来呢。”
温山眠愣了一下,说:“你们认为远洋失败,是因为母树在怪罪你们?”
那巴尔干人点点头,但目光里却透着些许迷茫,说:“是吧。”
“但大青说是因为风--”
巴尔干人沉默许久,轻声道:“风和母树,不都一样吗?”
风和母树,不都一样吗?
温山眠因为这句话好半天未能接上话来。
直至秦倦将沐浴后,头发还湿漉漉的他拉到身边,温山眠才回过神来。
旋即就听见秦倦说:“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蛋了,看看这字数,我肯定就没有箱箱讨喜
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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