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到新的智人领养日了。
基地里，又热闹了起来。
这次的智人，听说是一批外表像天使的孩子，每个都很漂亮。
男性外表的智人，拥有着希腊雕塑般漂亮的肌肉线条，和优美俊朗的面庞。
而女性，则有着玲珑的曲线，和柔和端庄的脸。
他们的皮肤，几乎已经和真人一样细腻而柔·软。
洁白的皮肤下，甚至能看到流动着润滑液的仿真血管。
但是除了眼睛。
它们的眼睛没有感情，看起来是深邃而空洞的。
即便他们拥有较高的智力，看起来，仍然像没有生命的木偶人。
智人，是高智能机器人的简称，它们是新世纪公司的明星产品，拥有媲美人类的智力。
他们的历史其实并不长远。
在我小的时候，智人的前辈，是“石棺清道夫机器人”。
石棺，是用混凝土保护下的核废料高污染区的别称，因为外形酷似棺材而得名。
石棺，是人类脆弱的身体，难以企及的地方。
遥控式的机器人过于笨重，果露在外的信号接收器，往往用不了一个小时，就会被数万伦琴的辐射弄报废。
于是，工程师们将人工智能植入了进去，就形成了早期智人。
但随着技术的进步，智人逐渐开始从工程运用到日常生活。
目前，已经可以代替人类，完成多个岗位上的工作。
比如，在餐厅之中，已经开始大规模使用智人服务师，以及厨师。
如果将两道，分别由智人厨师和人类厨师制作的菜肴，放到客人面前品尝，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区别的。
早期的智人产品，智力固定，出厂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该型号所能到达的最高智力水平。
但到了第三代，这一点改变了。
这一代的特点，就是有着学习能力，并且能在学习中成长。
正是这种学习能力，竟让智人延伸出了除理性外的感性能力。
他们能与人类共情，能够感受人类的喜怒哀乐。
现代社会的利己法则，导致一个人很难向另一个人宣泄情感，而猫狗的智力，又达不到人的水平。
人人都渴望一个忠心又聪明的伴侣，至于它是不是人，那不重要。
因此，这样的产品一经上市，就被大众所热捧，销量极佳。
学会了情感的智人，对于理性的思考，往往能作出更为人性的，符合用户需求的选择，成本也会低许多。
它们更便宜、更聪明，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仅需要付出后期的人力训练成本，就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因此，智人都遵循了这样的生产模式。
厂家也尝试过，编写程序，直接赋予智人情感，但效果都不好。
只能让智人训练师，来完成赋予智人情感的工作。
当然，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训练一个2级智力的智人，不比教育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轻松。
我便是做着这样工作的一个智人训练师。
主任告诉我，这批智人非常重要，是第一批，即将进入长城外深海观察站工作的智人。
他们将帮助人类观察员，完成任务，并在可能的未来，完全代替人类，去从事那项危险的工作。
长城，是一座绵延一千海里，用于防御超级海啸的宏伟工事。
它起源于二十五年前发生的一次巨大灾难，由于地质结构的变化，地球上的海底地震带，进入了地质史上的活跃期。
一开始，只有少数地质学家，发出了警告，但没有人当回事。
一座城市的消失，一个物种的灭绝，都只是自然现象罢了。
那时候，各国领导人狂热地将视线集中在了太空。
以便于在未来的斗争中，占据先机，而忽视了潜伏在脚下的灾难。
终于，在某一天，超级地震带来的百米高的超级海啸，出其不意的对太平洋沿岸，发动了闪电战。
无数座滨海城市，灰飞烟灭，几百万人直接死于这场灾难，更有不计其数的人，永远失去了家园。
但最要命的，是那些核电站。
2060年后，世界上兴起了利用核能的狂潮。
大量安全性不合格的核电站，在地震中损毁泄露。
那些黑黄相间，令人作呕的核废料，来不及处理。
有些，随着海水退潮后，进入了太平洋，有些则留在大地上。
为了掩盖那些要命的辐射源，大地上，出现了一座座前苏联样式的石棺。
更令人沮丧的事情，还在后面，
各国顶尖的地质灾难专家，经过研究后，得出了结论，这样的事情不是偶然，在未来，也许是数百年中，将会成为常态。
痛定思痛之后，各沿海国家，修建了一座防御海啸的巨型工事。
其中，中国海岸线分段被命名为“长城”。
由于长城的启动，需要预警时间，在移动观察站中，随时监测海底情况的海底观察员，就成了这个预警机制最前沿的一环。
但是不久的将来，这些观察员，将会被智人，从桎梏的观察工作中解放出来了。
这一批智人们，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才开始训练，但同事们早就异常兴奋地在讨论了。
我却对此提不起兴趣。
我从父母那继承了“悲观派”的思想，这不是指性格，是对长城的看法。
悲观派认为，最终保护不了我们。
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某一天崩溃，最终重演第一次超级海啸的巨大灾难。
因此，生活成了一场可怕而持续的斗争。
什么责任、家庭都是没有意义的。
及时行乐，才是永恒的主题。
我向主任提出了休假，出去旅游放松心情。
主任拒绝了，但他给了一个更加诱人的选择。
他提出多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需要带上一个编号为zy—20750607的女性智人，一起出游。
我知道，这个狡猾的老头没什么好心。
是想让我带着工作出去。
但这个奇怪的任务，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提出先看一看那个智人再做决定，主任同意了。
我们来到了教室里，我第一次见到了zy—20750607。
她是和新一批智人一起来的，他们的外表，都漂亮得像书画中的人物，但唯独她，一眼看上去，就与众不同。
我靠近她的时候，她的眼睛眨了一下，迅速地和我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像是在友好亲切的打招呼，我竟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渴望交流的意愿。
我很快发现了，这种亲切感的来源是什么。
其他智人的眼睛，是冰冷的数据搜集器。
当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眼球超过人类极限的转动角度，和在球体下细小的电路和芯片，它们在一秒钟会刷新600次。
还有一些另类设计的智人，它们的传感器，装在鼻子或者嘴巴处，眼睛是纯粹的装饰。
曾经就有用户，被突然脱落的眼球，吓得心脏病发。
智人皮肤下，是冰冷整齐的金属骨骼。
若是远看还好，靠近便会发现，那雕塑般刀削斧凿的棱角感。
因此，它们的脸，是经不起仔细观察的。
那会让对智人抱有美好幻想的人发现，它们本质上，是冰冷的工业产品。
但是，她的眼睛不一样，我看不透眼睛下面是什么。
不是什么精密的处理器，也不是假的玻璃球，她看起来，有着极为拟人的瞳孔和眼白，面庞圆润剔透着晶莹的白。
下颌处是月牙儿般弯弯的线条，有着柔和的血肉感。
这让她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姑娘。
她的编号也很特殊，只有10位，而一般的都需要14位。
这是我从没遇到过的情况。
我被她的眼睛迷住了，一时间，忘我地观察着，想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任的声音，及时把我拉回了现实中：“郑开，你愿意和她一起吗？”
我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已经凑到她身上去了。
她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清香，我几乎无法在外表上，区分她和真正人类女性的区别。
我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说：“主任，我能问问，需要带上她的理由吗？”
“她想到处去走走。”
主任给的理由十分敷衍，强调了，这是“她”的想法。
看来，又是什么秘密的测试。
作为一个工业产品，竟然还可以有着自主的想法？
这里，我需要补充一下，智人却实是有自己的想法，但那都是建立在服务用户上的。
就像自动驾驶的汽车，我可以告诉它目的地，而让它自主选择路线。
而不是它告诉我想去哪，让我驾驶着它前去。
看来，继续追问，也问不到什么内容了，我闭上了嘴。
权衡利弊后，半个月的假期，还是打动了我，我同意了。
当我允诺主任，会带上她去旅行的时候，主任露出了少有的欣喜笑容。
他挥了挥手，让我现在就带上她回家里去。
“怎么启动她？”我问道。
“不用启动，她开着，你直接叫她名字就行。”
“名字？”我疑惑了。
即使是生产出来，就是成年智力的高级智人，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永久编号。
那就是智人的身份证和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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