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的内心里,真的希望她走吗?
等我洗完澡,洗完衣服出来,惊奇地发现,这个十平方左右的出租屋,被眼前这个女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别误会,帮你打扫,只是我不想欠你人情。我给你打扫卫生,你让我在你这里呆一晚。”
女人自作主张地做了这个决定。
不行,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这是我想说的话,可说出口的却是:“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床给你睡。”
女人眨了眨眼,俏皮地说:“当然是你睡沙发,我睡床咯!”
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不嫌脏的话,你就睡吧,小心蜈蚣。”我随口说道。
女人嘲笑道:“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蜈蚣算什么?正好抓来泡酒!”
“你为什么会在水面上?”我好奇地问。
女人嘟着嘴说:“你不是应该问我叫什么?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吗?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不说拉倒。”
我说完,重新坐到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创作。
“有烟吗?”
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桌子上。
雪白的大腿,就这么直接架在了我的椅背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连同打火机,一同丢给她:“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女人妩媚一笑:“怎么?开始关心我了?”
我没有做声,只是点开自己的小说。
“你这男人,好没趣味。”
女人点燃了一根烟,她抽烟的样子,特别迷人,竟让人忘记了她手腕上的伤。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女人笑着说。
我选择专注于写作,但注意力却完全都不在写作上,这让我很烦躁,不得不妥协:“你说。”
女人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很简单,你把我写进小说里去。”
这算什么条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奇心害死猫!如果我说。我的故事带给你的,不仅是灵感,还是死亡,你还想听吗?”
女人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晨光下。
而烟雾,正好遮挡了露在晨光下的那半张脸,朦朦胧胧,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信你个鬼,有这么邪乎?
看着女人嘴角扬起的那抹弧度,我仿佛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
我一咬牙:“吓唬谁呢?不就是听个故事吗?说吧!”
女人吐了个烟圈,娓娓道来:“或许你会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是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和你现在一样单纯。”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
我瘪了瘪嘴,表示抗议。
但显然,这个抗议,被女人无视了。
她继续说:“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衣行。我父母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所以就给我取名叫穆青萝。”
原来你叫穆青萝。
我插嘴:“那你父母呢?”
女人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们,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车祸死的,然后我就被‘欣欣孤儿院’收养了,在孤儿院的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有疼我们的阿姨,还有一群兄弟姐妹。告诉你,我们孤儿院的孩子,可是各个帅气靓丽。”
穆青萝的最后一句,完全是废话。
但她此刻陷入到了回忆中,目光变得极其柔和,连烟也忘记抽了。
晨光完全照亮了她的脸,整个人,似乎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之中,像是天使一样。
我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可是,就在我二十岁那年,院长将我领到他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向我打招呼,我很害羞,全程不敢开口。不过他并不在意,继续和院长谈笑风生,两人似乎很熟悉,可我以前从未在孤儿院里见过他。”
“他不帅,但是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天然的气度,谈吐举止,更是说不出的亲和。”
“我承认,我沦陷了。我以为我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即便他比我大将近二十岁。”
穆青萝平淡地叙述。
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她夹烟的手抖得厉害。
听着穆青萝说这个素未蒙面的男人,我不禁有些不爽:“他如此完美,你们应该很幸福才对啊?”
“幸福?刚开始的确是,在家里是个好老公,在外面是邻里称赞的成功人士,他身上有诸多的光环,光鲜亮丽。”
“可是剥开皮囊,剔骨削肉,待血流干,掏出心来看,只不过是头肮脏的禽·兽。”
女人说得淡然,目光中却是刻骨的恨意,甚至不惜用手指脸!”
她搓灭烟头,“他要的,不过是我的肉·体,以及这张价值不菲的脸。”
“你身上的这些伤,都是他弄的?”我有些心疼地望着她。
“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穆青萝满脸疲惫地跳下桌子,径直走向床,“我明天再告诉你。”
我很想帮她。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帮她?
想到这,我烦躁地打开电脑点开小说,却看到自己文章的最后。被加上了一段。
穆青萝还是动了电脑。
按照往日,我老早就发飙了,可是这一次,我竟然破天荒的没有。
只见新加的那一段是这样的——
易天明看着地上那柄,在篝火映照下明晃晃的尖刀。
惊愕地望着女人:“难道,看到过你容貌的人都死了?”
女人摇了摇头:“有那么几个还活着。”
“有什么看不得的?”
话音刚落,易天明伸手就去摘女人的鬼面具。
却发现,自己的手,停在了离女人面具不过几寸的位置,再也进不得半分。
地上的那柄尖刀,不知何时到了女人手里,而尖刀的刀尖,抵在易天明脆弱的咽喉上。
“你不怕死?”女人说道。
“上过战场的人,岂会怕死?”易天明的手,再进半分。
刀尖已经刺破皮肤,鲜血涌了出来。
女人说:“就这么丢了性命,可不值得。”
易天明笑了笑说:“我娘经常教我要知恩图报,若是连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怎么报恩?”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明趁机,一下子摘下女人的鬼面具。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易天明被女人绝世的美貌所震撼。
女人刀尖回转,竟然直奔自己的脸而去,一道刀痕,就此留在自己脸上,鲜血渗出。
“你疯了!”
易天明一把抓住刀锋,防止她再次弄伤自己,顺便将鬼面具递还给她,“好了好了,我不看了。”
女人戴上面具:“你不是要报恩嘛?我不想杀你,但是要帮我做件事儿。”
“什么事儿?”易天明问。
女人的嘴里。愤恨地迸出几个字:“帮我杀一个人,他是暮光城的城主,叫姬无忧。”
“我只杀战场上的敌人,换个条件。”易天明断然拒绝。
女人说:“他就是你的敌人。”
见易天明目露疑惑。
女人说:“你也是去暮光城的,为了‘金银草’吧?”
易天明骇然失色:“你怎么知道?”
女人接着说:“你的母亲,应该等着这个救命吧!”
易天明霍然起身,用手中的军刀指着女人:“你是什么人?”
“和你是一路人。”
女人完全不把他的刀,当做一回事,“既然选择你作为搭档,自然要好好调查一下你,不然你觉得,我为何会出现在这迷雾岭,又恰巧救了你呢?”
“那个大夫也是你派去的?”易天明怒道。
女人痛快地承认:“是的,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真的,并未骗你。”
易天明冷笑着说:“我为何要信你?”
“信不信在你,不过你母亲的病。到什么地步,恐怕你最清楚。”女人抬起头望着他。
“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请了这么多大夫,试了至少有好几百种方子,可是你母亲的病有起色吗?现在的你,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会放弃,哪怕是假的。”
易天明被女人说中痛处,但他不愿意低头:“即便你说对了,可就算不和你一起,我也一样能去暮光城,找到‘金银草’。”
女人嘲弄着说:“就凭借那猎户给你的破地图?他难道就没告诉过你,他究竟有没有去过暮光城?”
易天明冷笑着说:“不信他,难道信你?”
女人站起身:“因为我就是从暮光城里逃出来的。”
易天明仿佛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真的当我傻吗?”
女人绕过他,起身沿河向西而行,边走边说:“我说了,信不信由你,姬无忧控制着‘金银草’,要想拿到它,必须和我联手杀了他。”
望着女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婀娜背影,易天明内心开始挣扎。
最终,他选择相信这个陌生的女人,追了上去。
“为什么选择我?”易天明问了一个他最问题。
女人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勇敢坚韧,更重要的是不怕死,还肯相信我。”
易天明翻了个白眼说道:“暮光城在哪里?你为什么这么恨姬无忧?还有光凭我们两个,能杀死姬无忧吗?”
“船来了!”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什么船?”易天明狐疑道。
这时,易天明看到月色下,有一束光,破开迷雾。
一叶扁舟,在湍急的河水中,露出端倪。
撑船的,是个披着黑袍的驼背人,看不清面容。
那束光,则是船头摇曳的油灯。
逆水行舟,还能将小舟驾驭得四平八稳,易天明知道,这个舟子不简单。
小舟缓缓在岸边停下,舟子将竹篙插入水底,这船就像是被定住一样,丝毫不动了。
“东西呢?”
那舟子声音沙哑,光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血红色,带着纹路的石头状东西,扔到舟子的手里。
“这是什么?”易天明好奇地问。
女人说:“这是方才杀死的水蛭内丹,也是船资。”
舟子瞥了一眼多嘴的易天明,桀桀笑道:“两个人,这点东西恐怕还不够吧。”
月光下,那舟子露出面容。
那是一张皱巴巴毫无血色的老脸,仿佛干枯的树皮,上面还长满了肉瘤子,要多瘮人就多瘆人。
“那这样够吗?”女人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张绝世的容颜。
“你是穆青青!”那舟子惊呼。
原来你叫穆青青啊!
不对啊,你不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吗?
易天明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喷溅到自己的脸上。
一摸之下,竟然是血。
只见那舟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易天明大叫道。
穆青青从舟子身上,摸出两个布袋,一个哨子。
还将黑袍从她身上扒下来,就在易天明眼皮底下,将她扔进湍急的河流里。
“拿着!”穆青青将其中一个布袋,抛给易天明。
易天明刚一打开,只见里面,竟然都是血淋淋的手指、耳朵还有脚掌。
每个上面,都有极为明显的纹身,吓得他,直接将这个布袋扔进了水里。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死尸,但这样残忍地割下的事情,易天明还是头一次见。
“这是那些搭她船的人,也都是被悬赏通缉的人。杀了他们,带回标志性的部位,便可以换取丰厚的酬劳。”
“前不久,她还杀了个孩子,挖出了他那对蓝色招子。那个孩子,是西凉兵马大元帅的儿子。”
穆青青扭头看着他,“她看过我的面容,这根哨子一吹响,就会有大批的杀手赶来。你现在还觉得,我残忍吗?”
易天明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无话可说。
或许在这乱世,活下去,才是最该做的吧。
穆青青拿起哨子,朝着空中吹响。
嘹亮的哨音,悠扬地传开。
没多久,空中也传来一声鹰啼,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鹰,在月下盘旋了几圈,就飞走了。
“你疯了!”
易天明瞪着她,“你不是说,这哨音一吹,就会暴露目标吗?”
穆青青重新将面具戴好,并且披上黑色的袍子,模仿着舟子的声音说:“我就是想让他们从暗处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