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我犯了错,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那天,我去了六楼……”
“我看到贺学姐和陈林,在走廊里推推搡搡。我当时因为、因为听表姐说贺学姐的……坏话,我就直接走开了……”
“然后、然后……我走到三楼的时候,就看到、就看到贺学姐掉下去了……”贝瑶泣不成声,几次说不出话来。
“是陈林推她下去的……一定是他,学姐我怎么办,我那时太害怕了,执法者来学校调查的时候,我在家里躲了几天,我不敢说……怎么办,怎么办?贺学姐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岑忆张了张嘴巴。
她想安慰她:不怪你,你还小,和你没关系,你也是怕陈林报复……
可她说不出口。
她没有资格评判这件事的对错。
她知道,贝瑶将生活深沉的愧疚中,她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悔意,这两年她就是这样生活的。
反复地问自己:如果当时多留意贺昭昭会怎样?能挽回那样的结局吗?
如果当时制止了会怎样?陈林会不杀贺昭昭吗?
如果当时开口了会怎样?陈林会被抓捕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没有这样的如果。
这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带着贝瑶去报案。
时间过去两年,连嫌疑人也死了,没有监控、没有录音,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贝瑶都没有完全目击。
无法立案。
她们走出派出所,岑忆陪着贝瑶坐了很久很久。
贝瑶呆呆看着虚空,她想,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
无法摆脱那句话带来的深重愧疚——“你以前不敢说出口,现在也不必说出口了。”
你以前不敢说出口,现在也不必说出口了,这些话就藏在你心里吧,腐烂、生蛆,日日啃咬着你的心,一刻也不得安宁。
这是对你懦弱的惩罚。
……
六月,岑忆回桐城一中找到程一,那个被时清扔下列车的男生。受他父亲之托,去看看他。
还在上高一的程一,已经按照高三的标准要求自己了。
周围同学纷纷觉得他转了性,以前抽烟、泡吧、撩妹、打架的一哥,现在只想做学习上的一哥。
岑忆愣是在教室外面。等了他半小时,他才写完一张试卷,抽空答应岑忆的请吃饭。
岑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而来,做好了抚慰他受伤的心灵的准备。
没想到,从上菜期间,到吃完饭,他们谈了三道数学大题。
把程一送到教学楼下,岑忆拍拍他的肩,“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不管是学习上的,生活上的,还是……唔……感情上的,把我当你姐姐就好了。”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有千万家产,哪有什么困难。”
“对,就你能。”
“那个大哥哥呢?”
“他啊,我暂时找不到他,十年后,我带他来见你。”
“姐,这个给你。”
程一拿出一张纯白名片,“我觉得……你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吧,这个医生很专业,人也很好,我亲身体验之后,觉得非常适合你。”
程一忍着笑,眨巴眨巴了眼睛。
“……我觉得我心理很强大。”
“姐,你不要对心理医生有什么误解嘛,去聊聊天也会很开心的。而且我已经给你预定了,一个小时花了大两千!”
“你怎么这么败家!你们家的产业迟早给你败光了!”
“怎么办,花都花了,你不去的话,就更浪费了。”
“行行行,我去,我去成了吧。”
上课铃响起,岑忆挥手让他去上课,自己往学校外面溜达。
心理诊所的路,她知道,走个路半个小时。
程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姐你可千万别迟到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上课!”
岑忆在路上买了根棒棒糖,叼着根棒棒糖往诊所走。
她以为这家诊所是个小店面,没想到……是一整栋大楼!
大两千,还是有大两千的样子。
她在前台咨询了一下,就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领着她到了四楼。
据说,程少爷给她预定了vip咨询室。
岑忆感觉心痛到抽搐,有钱了不起吗?就可以这么乱花!
她敲了敲门。
“进。”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刚刚睡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再一次在心里,痛骂那个把他当廉价劳动力使唤的表哥,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偶遇暗恋对象,他才不会答应表哥,回国做这个暑期实习。
那个坑人玩意,连名牌都懒得给他换。
表哥虽坑,但是他的专业素养还是在的,听到敲门声,就翻开诊断表。
“姓名。”他抬起眼皮。
“岑忆。”
……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吗?怎么看谁都像暗恋对象!
四目相对,他看着眼前女孩眼里的神情,由迷茫到震惊到喜悦,觉得大脑有点短路。
不着痕迹地把手边的“岑忆追求计划表”遮了遮。
“岑忆?”
“老公!”
怎么还出现幻听了?!
心脏剧烈跳动,简直要冲出胸腔。
女孩立刻反应过来,爬上桌子,捧着他的脸,吧唧就是一大口,泪光盈盈地看着他,“老公我们结婚吧!”
二十岁的时清:……这怎么什么都没干,就进度条满值了?感觉我错过了三万字的剧情。
他揽住岑忆的腰,把她压在桌上,管他,先亲了再说……
是草莓味的吻。
亲着亲着,他就抱着岑忆把门给反锁了,然后抱到床上去了。
……
两个小时后。
时清头埋在岑忆脖颈,迷恋地吻着她的下颌,低声哄她,“忆忆……忆忆,再来一次好不好?”
岑忆喘着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捂着被子,揉了揉时清乱糟糟的头发,给他顺了遍毛,“我们还是先别结婚。”
时清心中警铃大震,有种进度条即将回零的恐慌。
他把岑忆重新压回身下,一遍一遍地吻她,“怎么了?是我做得不好吗?”
“时清……我有正经事……”岑忆怒了。
多年来学习的跆拳道,派上用场,翻身把时清压在身下。
抓着他的手,摁在头顶,“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时清任由她摁着,温柔地看着她,笑得眼睛里像有灿烂星河,“忆忆,你说。”
岑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放开时清的手,趴在他身上,“我们和昭昭说了,十年后才结婚,我们找不到昭昭,只有等昭昭来找我们。”
时清抚着她的背,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个昭昭是?”
岑忆猛地挣脱时清的手臂,从他身上起来,“你连昭昭都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喜欢你了!一点也不喜欢你了!”
时清愣住了。
完了,进度值真的从满值回零了,要重新追他的小姑娘了。
她迅速套好衣服穿好鞋子,大步往卧室外走。
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得厉害。
他们久别重逢,深刻地爱着对方。
太过忘情,动作都有些猛了。
时清立刻从心痛中悔悟过来,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在心里大骂自己是畜·生,他的小姑娘是第一次!
他跑过去把岑忆抱起,温声哄她:“忆忆,我忘了什么?你通通告诉我,好吗?”
听完以后,时清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是十年后的自己,但还是想和他打一架。
十年后的时清: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老子辛辛苦苦给你刷好感度,你现在能?
……
十年后。
窗帘已经拉开,阳光洒在室内,突然八个闹钟同时响铃,床头、床底、书架……
总之,各个角落都放了个闹钟,时清往旁边捞了捞,“忆忆,闹钟好吵。”
什么也没捞到,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
电话及时打过来,他嗓音还有点哑:“忆忆,你去哪了?”
“我已经坐飞机到桐城了,你现在立刻起来,穿好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坐d7048号列车过来,我已经给你订了座,你要是敢坐飞机,不坐这辆高铁过来的话,别想我嫁给你。现在,立刻,起床。”
说好了十年后结婚,等了十年终于可以结了,怎么能不结了!
媳妇就是要他爬,也要爬到桐城去!
时清飞快地刷着牙,一边刷一边安慰自己,媳妇儿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可爱。
穿好岑忆给他准备好的西装裤、白衬衫,却发现,自己手上的戒指被媳妇抠走了,户口本身份证也不翼而飞。
他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不带。
列车缓缓启动,他觉得自己像是踏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这个梦很长很长。
……
另一个十年。
车门打开,报站声响起,他睁开眼睛。
走下车门,看到思念着的身影,这个他爱之如命的女孩,真的来找他了。
他觉得有些恍惚。
岑忆牵起他的手,小心地给他戴上戒指,吻了吻。
她背着手,朝他歪了歪头,微笑着问他:“等了很久吗?”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没有,也就一辆列车的时间。”
他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身旁人潮汹涌,皆化为虚影。
不远处,贺昭昭长叹了一口气,斜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唉,看看别人家的老公,真是酸啊!”
岑忆听到昭昭的声音,惊喜地抬头,拉着时清走过去,打量了一眼昭昭身边的男人,“这位是?”
“我名义上的老公。”
贺昭昭从背包里,翻出一袋东西递给岑忆,“唉,这么说吧,我没有份子钱,这个凑合凑合一下吧。”
一袋煤……
果真是去挖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