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说不磕就不磕?”高美人冷哼。
罗秋容淡笑:“正是。”
“罗、秋、容!”
高美人忽的俏脸一沉,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处境?你若再敢忤逆我,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罗秋容笑道。
“你!”高美人一怔。
罗秋容便又笑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威逼也好,利诱也好,但一定要把我全须全尾的带回去?不然,他如何能在我跟前作威作福,又如何能尽情的羞辱我家侯爷?”
“是又如何?”高美人轻笑,明媚的眼底满是轻蔑,“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有没有,这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罗秋容淡笑。
极浅极淡的微笑,却是那般惬意而笃定,刺得高美人眼睛生疼。
“贱人!”忍不住怒骂一声,她松开手,“也好,既然你坚持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成全你!不过,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已经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是不牢牢抓紧,到时候死得太惨可不要后悔!”
“我这辈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思虑再三的选择。即便是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后悔。”罗秋容低声道。
高美人眼神一暗。
“好、好!”
连说几个好字,她才长袖一甩:“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说着,又得意一笑,“不关我就是不明白了,就你这般出身才貌,我哥都瞧不上你,你又哪里来的信心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平杨侯会对你死心塌地?你看,这才几天功夫,他把你玩腻了,不一样甩开手了?你若是真聪明——”
“你说够了吗?”罗秋容陡然面色一沉,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高美人您还要回宫的,若不抓紧时间,只怕就要在外头露宿了。您觉得,若是夜宿外头,太子殿下会如何想您?”
“你别以为这就能吓到我!”高美人涂抹着艳丽胭脂的脸儿一白,复又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是恼羞成怒了。也罢,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不继续刺激你了。你自己也好自为之吧!横竖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说罢,优雅的转身,身下遍地黄花织锦缎裁制的长裙旋出许多美丽的弧度,刹那间美得惊人。
但是,只是一瞬,便如昙花一般枯萎了。
高美人来时的排场极大。等到走的时候,却突然偃旗息鼓了。
一行人似乎是为了赶路,东西能收就收,匆匆忙忙的便朝皇城内赶去。
等到人走了,罗秋容也才长出口气,双腿霎时一软,连忙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床上。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头窗子上发出几声响动。随即窗子便被人从外推开了,一个灵活的身影从里钻了进来,熟门熟路的朝她这边赶来,一双手更是跟认识路似的缠上她的腰肢,将她的人给揽入怀中。
顿时,两人都长出口气,仿佛失去许久的东西终于又重归怀抱了。
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铺遍天际。绚烂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子照射进来,将那张比晚霞还要美艳耀眼的脸庞照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这张脸正埋在罗秋容的颈窝中,深吸了好几口独属于她身上的好闻空气后,才抬起头,一脸陶醉的道:“阿容,我终于又拥你在怀了!”
罗秋容哭笑不得。“这些天,是谁天天天一黑就往我房间里钻的?”
而且还专门从窗子里钻进来,是在向她炫耀他的身姿灵巧吗?
犹记得,那次在荣华长公主府上,两个人被困在一起,他也是这般从窗子里脱困的。每每想起这个,她心里便是一阵无法言说的甜蜜。
因而,即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钻窗子窃玉偷香,她也不忍心苛责于他。
她那般娇软缠绵的语气,龙域平怎会听不出其中撒娇的语气更甚于教训?
便更跟只小狗似的缠在她身上,一双手也忍不住轻抚上她的小腹,轻轻摩挲几下:“孩子还乖吗?”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暖暖的感觉从肚皮上直直渗入五脏六腑,舒服得她忍不住眯起眼。
“这才几天,他能不乖吗?”低声低喃着,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一抹浅笑。
是了。就在那天静王世子过来之前,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龙域平吓得不行,差点便想抱着她下山去找大夫。
但是,现在两人本就是前来闭门思过的身份,哪里还能出去?
亏得兰儿从小学武之余,也知晓一些粗浅的医术,便给她把了把脉,谁知便把出了喜脉!
脉象还有些虚弱,应该时间不长。不过也是,他们成亲也才两三个月,这孩子来得也已经算是够快的了。
从兰儿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罗秋容也怔住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小日子已经晚了快十日了。
原本以为是因为挪了地方,又被心情影响所以延后了,但现在才知道——这个小生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
这个孩子啊,也不知道他来得是不是时候。
罗秋容无数次在心中感慨。
正值多事之秋,更有人死死盯着他们,恨不能将他们夫妻都生吞活剥了。他们俩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时间来照应他?
可是,这个孩子又是在他们最风雨飘摇的时候来到的。若说两人之前还秉承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预备和太子来个玉石俱焚的话,那么现在,为了这个孩子,他们也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为他打造出一条康庄大道。
后来兰儿又悄悄请了擅长医术的观主来为罗秋容把脉,在确定是喜脉但因为连日来的折腾而胎儿以及母体都不稳后,他们便干脆将计就计,对外上演了一出夫妻争吵的戏码。
但是,龙域平这个浑人,那天演得那么真,砸了她许多心爱的东西。可天才一黑,就厚着脸皮从窗子里钻了进来,抱着她便不肯撒手,媳妇孩子的叫个不停。
第一个晚上如此,第二个晚上如此,第三个第四个……
亏得这道观里人不多,这个院子里里外外也都是自己人把手的。不然,罗秋容真想挖个地洞把这个人给埋进去!
以前都已经知道这个人脸皮够厚了,现在她才发现——没有最厚,只有更厚!这家伙没救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温存一会,罗秋容才小心将落入肚兜内的小纸条取出来,细细展开了,映着晚霞看了看,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看来,现在京城里很热闹啊!”
“那是必然的。那两个人别的不会,惹是生非一向是好手。再加上一个不安分的平固县主,还有静王世子……”龙域平冷笑,“不过,这还只是开始罢了。”
的确,这还只是开始罢了。
这边,小夫妻继续偷偷摸摸的依偎在一起,一边看着徐徐落下的太阳一边喃喃私语。那边,高美人一行人匆忙赶回皇宫,刚好赶上下钥匙的时辰。
回到东宫,更衣梳洗后,太子那边便来了人传唤。
高美人连忙便来到太子书房处,太子早等候已久了。“他们那边怎么样?”
“恭喜殿下,他们俩果然如传言所言闹翻了。”高美人连忙屈身行礼。
太子面上一喜。“果然如此?”
高美人颔首。“婢妾过去的时候,特地找专门给他们端茶送饭的小道士打听过了,说是他们闹得特别厉害,那天差点把房子都给拆了。直到现在,两个人也并未有半分缓和的迹象,一个睡外头一个睡里头。婢妾稍稍提了一提这事,她立马就变脸将婢妾赶走了。”
“好!”太子得意拍掌,“孤就知道,那贱种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还有什么好看的?如今她看腻了,不就厌倦了?”说着,便又满怀希望的看向高美人,“那件事你和她提了没有?”
高美人一滞。
太子立马沉下脸。“怎么回事?”
“婢妾……提了。”高美人小声道。
太子神色稍缓。“那她怎么说的?”
“她……拒绝了。”
“拒绝?她敢拒绝?现在她男人靠不住了,她还敢拒绝孤?她不怕死吗?”
声嘶力竭的咆哮,几乎震碎人的耳朵。高美人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太子见状,霎时怒从心头起,一把便攥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前一带!“你到底有没有把孤的意思都告诉她?”
“婢妾说了!真的说了!”高美人吓得不轻,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都快泪水连连。
“果真?”太子再问。
高美人连连点头,眼泪真的下来了。
太子咬牙切齿的低哼一声,忽的放开手。“那臭婆娘,死到临头还敢和孤叫板?等她落入孤手中,孤一定给她好看!”
高美人瑟缩在他脚边。“殿下,您看,您交代婢妾的婢妾都已经做了……”
“做了就赶紧滚!别再在孤跟前碍眼!”
“那婢妾的哥哥……”
“你还好意思提你哥哥?这件事你根本就没办成,孤如何能给你奖励?若真想给你哥哥求个一官半职,你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怎么让那个女人主动来向孤投诚!”
“是是是,婢妾这就去想,这就去想!”被他凉冰冰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高美人连连点头,双手抱胸,逃也似的跑开了。
这人前脚才离开,后脚太子便对外喝道:“人呢?进来!”
立马一个小太监便一路小跑了进来。“殿下,奴才来了!”
太子冷哼了声:“她在道观里到底都对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你再给孤复述一遍。”
这小太监便是随同高美人一起去清虚观的,从头至尾都陪伴在高美人身边,对高美人和罗秋容之间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听到太子吩咐,便连忙一五一十将之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他善变嗓音,将两个女人的强调姿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太子听完,眼神霎时更冷了。
“那个蠢女人,孤就料到她必定会借机生事,公报私仇!”
小太监连连点头:“可不是吗?高美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奴才都快看不下去了!殿下,您要不要……”
“这个倒不必。”太子摆摆手,“那蠢女人一直受她压迫,数次丢人现眼,现在好容易抓到机会,自然会见缝插针的想讨还回来。可她却不曾想过……哼,别人之所以能一直将这蠢女人踩在脚下,那必定是因为她有这个资本。而那蠢女人……算了,孤本也没指望这蠢女人能一步到位。她那么狡猾的人,不看到点好处,岂会随便便对人投诚?”
而且,不怕那蠢女人不借机生事,怕就怕她不趁此机会公报私仇!
再说了,即便这次没有说动她,但至少也能恶心到她了!
自己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在外头的日子又岂能好过了去?
正说着,又一名小太监敲门进来。“殿下,高美人从宫外回来后,便遣了一名打杂的小宫女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这是奴才从她手里截来的东西。”
有人将东西转呈过来,太子打开看了,顿时讥笑一声,将纸条随手丢卡。“好了,孤知道了。”
“殿下,高美人私自和太后娘娘来往,难道不要治她的罪吗?”一名小太监小声问。
太子轻笑。“不必。这个蠢女人,又想讨好孤又想讨好太后,那就让她去!只别到头来谁都讨好不了了!”
再说高长柔跌跌撞撞的出了书房,随同她一道过来的宫女赶紧将人搀扶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
高长柔摇头。“咱们赶紧回去。”
宫女点头,两个人一道回了寝宫,歇息一会,宫女出去一趟便回来了:“小姐,那纸条果然被人截了。”
高长柔嘴角微勾。“他果然不相信我。”
宫女点头。“亏得小姐你早有准备。”
其实哪是她早有准备?这些手段也都是有人教给她的。
高长柔苦笑一声:“那一张条子呢?传过去了没有?”
“方才我在等你的时候,已经悄悄将东西放在老地方了,也看到那个人将它捡走了。”宫女悄声道。
高长柔长出口气。“那就好。我总算没有白出去一趟。”
宫女脸上尤有些担忧。“小姐,你看太子殿下这个样子,你说咱们到时候能安然出去吗?”
“这个只能看咱们的造化了。”高长柔低声道。
来回奔波了一天,又被太子好一通吓,她早累得筋疲力竭。便挥手让宫女退出去,自己一个人静静躺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太子,太子……”无奈睁开眼,红唇中轻轻吐出这个称呼,没有半点恭敬,反而满是讥讽。她的声音极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刚愎自用,好色多疑,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你也配当一国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