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挤满了听众,李竹庭只觉嘈杂得让人头疼,就要来二楼一个包间。
轻纱的帷幔将包间三面拢住,左右又有屏风遮挡。房间正中是一张圆桌,掩在纱幔边有一张榻。临着大厅的护栏边,放着茶几小凳。两人就在护栏边坐下。
小二倒好茶,端上点心,立刻就退了出去,脚步很轻。
赵绮右手拿着一块点心,左手仍抱着那柄伞。李竹庭抬头见,不禁笑着问:“翾翾,怎么出来还要带着这么大一柄伞,今日也没有雨呀。”
正将糕吃了一半的赵绮,噎了一下,忙抬起头说:“以防万一嘛。”说着吃掉手中的点心,擦擦手,将伞放到身边圆桌上。
李竹庭和她对坐,饮茶之余,仔细观察了那柄伞。
伞尖雕刻成莲花苞,伞骨也较其普通的伞更粗更长。伞面看起来也不像油纸,更像是一层包裹的皮膜。伞柄也比常见的伞要长一些,长短倒与半个长枪类似。
原来只觉得看着有些异样,现在细细打量,更引起他心中疑惑了。
楼下说书的先生正讲到,朔北右贤王如何骁勇,使得朔北雄踞一方。
李竹庭的兴趣并不大,他现下的注意力,都放在赵绮那把伞上。
沉思一会儿,看见她正用心听着楼下的故事。他冷不丁说:“翾翾,你那把伞雨寻常不同,我想看看。”
赵绮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惊,脸上的惊慌一时没有掩住。可这时候狡辩是很没有用的,她极力维持平静,将伞小心地递了过去。
李竹庭把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包括她微小的错愕和有意的谨慎。
他稳稳接过伞,触手之时便觉得这伞寒凉,不像竹质或木质,更像是钢铁。拿到手里,他更加惊讶,这伞实在有些重量。他掂量了一下,估计重量不会比一柄长枪轻便多少。
赵绮心中忐忑,头上已经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谢明懿在战场多年,兵器自小熟稔于心。就算六年未曾碰过,手上会有一些功夫。更何况今天中午,他折枝为刃,根本就是未曾懈怠的样子。
周遭嘈杂的声音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赵绮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越跳越快。
正在此时,楼下说书人惊堂木一响,昭告诸人这一折结束。赵绮也被唤醒,低头瞥见他此时正细细看着那柄伞。她心里更是急切,想着如何不露声色打断他才好。
这时,楼下有人叫道:“先生,上一折说到朔北右贤王,那何不讲讲我们大晟的战神将军,谢明懿。”说话人是一个年方十岁的男孩,虎头虎脑,手里还拿着一支木头短枪。
堂下人纷纷应和,“就他”,“就讲他”。
那说书人眯着眼睛,用手将长长的白胡子一抿,慢悠悠饮下一口茶。拿起惊堂木一拍,笑着说:“那咱们今天,就再说说那位力挽雕弓,用兵如神的忠毅侯。”
随即众人静下来,只听他一个人的声音,慢悠悠地说:“这定北将军,身高八尺,鹰视狼顾之相。十二岁入军,即能开八石弓...”
听见这话,赵绮急忙去拉李竹庭衣袖,惹得他放下那柄伞,赶忙问:“翾翾,怎么了?”
“明懿哥哥,你听听这堂下的说书人在说谁?”赵绮笑着,声调放缓,语气有些撒娇。
李竹庭看了她一眼,将伞还给了她,然后望向楼下。端起一杯茶,一边喝一边仔细听着。
赵绮拿到伞,见没有异样,就将伞轻轻放回到桌子上。暂时可以安下心来,她想。她偷偷看向李竹庭,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平静的像一池深水。
那说书人继续说着。
“话说那定北将军谢明懿,先是在南方作战。十五岁时,出征百越,那是勇冠三军啊。因此还得了圣上嘉奖。有南疆首领送来两个美人到他帐中,娇滴滴水灵灵。真可谓是美人在怀,沟壑在心啊.....”
听到这里李竹庭忍不住将口中的茶喷出来。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他看见赵绮听的倒是津津有味,忍不住和她解释一番。
“翾翾,说书先生毕竟在乡野。”他轻轻拉了一下赵绮的长袖,要她看向自己,“军中的事情,定然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赵绮回过头,见他含笑向自己解释,并没继续追问,看来他并不在意那伞的事情。
她悬着的心,这一刻总算是放下了,于是娇声回应:“那明懿哥哥亲自给我讲讲,这苗疆美人的故事。”她唇边带笑,轻轻点了点他的手。看着李竹庭,等着他的回应。
但她心里是真的件事情,她也真的很关他的点滴。
李竹庭见把伞还给她后,小丫头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也没有再多提。
经历今日中午一事后,傍晚出门她就带上了。还有初来客栈时,也是抱着这把伞。李竹庭猜测,这估计是她行走江湖时防身的物件吧。
看着她望向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李竹庭轻笑了一声。略微思量一下,他松开了手,开始说起来。
此时对面的雅座里,紧紧闭合的钢伞正横躺在桌上,那个衣着繁华的姑娘正和那公子拉拉扯扯。
“姑娘来都来了,何不与在下逍遥快活一下。”那公子邪笑着,伸手就要去解姑娘的裙子。
那姑娘伸手轻柔一推,翻身一转,就从他身下溜出,像一条鱼似的。她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人,妩媚一笑,说道:“公子先等等,我看见个故人。打声招呼,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还伸手一指,表明不是撒谎推脱。
可那公子仍是纠缠,仿佛已经知道她这是借口一样。他匆忙解下自己的衣服,顺势一甩,直往那姑娘身上猛扑过去。
那姑娘见状,当即就不耐烦了,拿起桌上的伞,毫不留情地挡住过来的人。
刹那间,只听得利刃穿插**的声音。那公子惊恐万分,正要大叫时,那姑娘伸手扼断了他喉咙。“咔嚓”一声,那公子直愣愣瞪着眼,倒在榻上。
那姑娘见人已死,收回涂有丹蔻的纤纤玉手。从死人身上扯下一块锦缎,把伞擦拭干净后,她嫌恶地用指甲拎起那沾血的布,随意地扔到一边。
整理妥当,她又恢复含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