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询又走了一日,到了一个临水的小镇。不甚富庶,但路不拾遗,可见民风淳朴。不消半日,郑询沿着河岸将整个小镇走了两遭。可惜镇中并没有一个叫云来的客栈。
日过正午,郑询到岸边茶棚休息。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个小孙子,为人随和,中午人少就和郑询攀谈起来。
“我见公子衣衫不俗,想来是从航州那边过来的吧。”他加过茶水,坐在一边,看着小孙子吃面。
“老伯猜的不错,繁华之处待腻了,想到山林之处多走走。在此处暂歇一会儿,下午打算往青城镇去瞧瞧。”郑询言语随和,不失分寸。
“青城镇离这里可远了。”小孩子吃完面抬起头说,嘴边还挂着汤汁,“上次我和爷爷一起去走了一天一夜呢。”
郑询不禁微微一惊,暗自思忖,按之前询问所知,确实是这个方向。他轻轻一笑,抱起那孩子轻声问道:“那你可知道,青城镇离这里还多少路程?”
小男孩撇撇嘴,望向他爷爷,抵着头不说话了。
“孩子小走得慢,其实不太远,只是比咱们这儿还要再偏僻一些。”那老伯替那孩子回答到,“公子沿着河水往上,路过一片浓密竹林,就到青城镇城西了。您骑马估计会更快一些,约莫半日就能到。”
郑询心中已经有数,道谢之后饮尽杯中茶,随手多给了几枚铜板。
那老伯推辞道:“公子这可使不得,咱们明码标价,清清白白做生意,不能多收你的钱。”
郑询微微一笑,并没有收回,“老伯不必客气,我家中孩儿与他一般大,我见了这孩子喜欢得很,这些您留下买些孩子喜欢的,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老伯带着小孙子连连道谢,郑询跨上马又继续赶路了。
来到云来客栈,已是临近傍晚。
可惜谢明懿依旧不在,上来迎接的人是谢永,郑询当然认得。
“一看见你,我便知道来对地方了。达德呢?可是在屋中休息,我去看看他。”郑询见是熟人,也不多说应酬的场面话,径直往客栈里走。
客栈里并没有客人,如意料之中一样。地处偏远,自然人烟稀少,只是这个镇子要大一些。见这里装饰简朴,郑询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暗想:这里如此简陋,他竟也能忍受。
谢永笑笑,态度温和地将他拦下,“郑大人来的不巧,此刻侯爷正在城东吃酒席,要不稍坐片刻,吃口茶歇歇?”
“既是这样,那我直接去城东找他吧,他在城东何处?”郑询微微不悦,但并没有过多表露。
“城东赵家,您往东走,门口挂着红绸,院内有一株桃树的便是。”谢永微一颔首,躬身说道。
“多谢你了,那我就再跑一趟。四年前航州一别后,一直不得空见他,我实在是想他想得紧。”郑询爽朗一笑,扬鞭而去。
谢永送他走后脸色一沉,京城里来人了,也不知是祸是福,只是此时通知侯爷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赵绮以为赶不上林若云的婚礼,但很快就收到消息,日期就定在动身前一日。
晋元习并没有出席,只在早上来找过赵绮,和沐川一起。
“你既然和他一路,我就不等你了,今日我便启程回京,和师兄一起。”他是神色淡然。
“可今日下午你不去吗?”赵绮问他。
“不去了,已经和她说过。往日之事不可留,早些脱身对我也好。”他释然一笑,可见是真的放下了,“倒是你啊,多多保重,我们京城见。”
“京城见。”赵绮轻声回应一句。
告辞之后,他们两人策马离开。
酒席之间,赵绮坐在位子上有些意兴阑珊,拿着筷子轻轻点着碗筷。
李竹庭瞧见了,低声问她,“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是昨天累着了?”
赵绮看着他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只是吃好了,看看满院的布置,觉得挺好看的。”说完她低下头,揽过李竹庭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李竹庭也停下筷子,沉思一会儿,将她揽住,低声说:“若是你喜欢,咱们以后也可以有。”
赵绮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她知道这不过是安慰。
“我寻了一圈找不到人,李老板竟躲在这里。”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
李竹庭转头一看,是客栈旁边酒楼的女掌柜,周红樱。
她举着酒杯过来,脸上已经酡红,不知是涂了胭脂的缘故还是因为饮酒。周红樱将酒杯放到桌上,不自觉就贴近他放在桌上的右手。
李竹庭客气一笑,即刻将手收回,扶着赵绮站起来说道:“我夫人不胜酒力,已经有些醉了,现下要带她回去,恕不奉陪。还望周掌柜能饮个尽兴。”神色冷淡,客气而疏离,转身就出了院子。
那掌柜悻悻然,也不好抱怨,接连饮下好几杯酒。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起了风。李竹庭低头正替赵绮系紧衣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达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郑询正笑盈盈地看他,利落从马上翻下,手中正拽着缰绳向他走来。
李竹庭眼神一亮,想要上前一步,但他一眼就瞥见系挂在他腰间,雕刻狴犴的圆玉。他停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冷静,挡在赵绮身前,微微一笑说道:“好久不见,诚则。”
两人分立台阶上下,一高一低。
灯笼里橘黄的暖光倾斜照下,郑询在光里,李竹庭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