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鼎在此了!
杨熙心中狂喜,就要抢上前去,突然想起地面全是杀人机关,这才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若虚先生却没有像他一般激动,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回来,带着杨熙走过没有机关的方位,辗转来到大厅中央的小鼎前面。
从近前看来,这小鼎形制古朴,外表光滑,但因在地下年岁日久,已是生满铜绿,看上去黑沉沉,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普通一鼎,其貌不扬。杨熙在心中与宫中看到的禹鼎默默比较,觉得眼前这鼎与那神物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难道禹鼎的形制构造,都各不相同吗?
只听若虚先生长叹一声道“这个小鼎,是秦朝时候的式样,可能不是禹鼎。”
杨熙心中一凉,但犹不死心,道“那宫中的禹鼎,也不是夏朝的式样啊?也说不定大禹未卜先知,铸造了与秦鼎相似的禹鼎呢?”
若虚先生摇了摇头,但口中却道“说得也是。咱们再仔细看看。”说着便伸手去碰那鼎。
他小心防备,怕有什么机关,但直到手指碰上鼎盖,也并无异状发生。这小鼎触手冰凉,表面已被水汽腐蚀得坑洼不平,上面的花纹图样也已模糊,连盖子都与鼎身结在一起,无法取下。他手中使力,竟然一下将这鼎捧了起来。
这鼎入手沉重,但若虚先生是何等人物,捧着这鼎丝毫不见吃力。还上下摇晃了一下,发现里面也是空心,并没有藏着什么物事,便又将它放下,手上劲力一凝,啪地一掌拍在那鼎身之上。
骤逢大力,那鼎身被震得嗡嗡作响,铜锈纷纷落下,那鼎盖也“啵”地震脱下来,掉在地上,当啷作响。
杨熙忙去看那鼎腹,却见那鼎内如外表一般,也是布满铜锈,看起来没什么稀罕之处。他失望至极,已知这不是禹鼎了。
若虚先生看着鼎中坑坑洼洼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动若是鼎盖封得严密,里面不应该锈成这样啊?于是手中真气运转,将那铜鼎内外铜锈全部震掉,果然看见鼎口竟然刻着一圈铭文,正是这圈铭文,才让鼎盖与鼎身不能完全闭合,导致内外皆被锈蚀。
杨熙看这一圈铭文,只能认出来都是金文,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但若虚先生学富五车,直接将铭文念了出来。
“二年上使骜攻魏克于畅乃铭以纪。”若虚先生念完,轻叹一声,道,“此鼎确为秦鼎,不是禹鼎。可知此处地宫确为秦时所建,距离现在却是二百多年了。”
杨熙看着那铭文,向先生问道“那么这铭文又是什么意思?”
若虚先生思索一阵,道“应该是说蒙骜攻魏,在畅地打了胜仗,所以铸成这鼎,作为纪念吧。”
先生经史俱通,所说的肯定不错,看来这东西肯定不是禹鼎了。费尽千辛万苦,却只得到这样一件毫无用处的东西,而且二人还失陷在这地宫之中,不能逃出,顿时让杨熙心中沮丧。
若虚先生笑道“既然这东西放在这里,纵然不是禹鼎,想来也有些用处。”他指着那铭文道“攻魏克于畅,这不也是一个地点么?我们且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古怪。”
杨熙恍然大悟,既然这大厅就是舆图,鼎上铭文又是地点,说不定便能互相照应?杨熙跟着先生再次看向那神秘舆图,寻找铭文上所说的“畅”地。
昔年魏国的“畅”地,也是一处交通要冲,位置便在淮水岸畔,距离关中不远。果然从方才踩过的机关向西只走了两步,便看见那象征着淮水的沟壑旁边,果真有另一处机关。
当下若虚先生毫不犹疑,一脚便对那机关踩了下去。
机关咔嚓一响,只听地底、墙壁之中好几处方位传出隆隆转动的声响,前方墙上两个喷水的龙头雕像同时一震,缓缓转动方向,清水向着前面那堵紧闭的石闸喷将上去。
石闸下面应该藏有暗孔,那喷出的水流并未胡乱外溢,而是咕嘟咕嘟全数被吸了进去。然后就听见那石闸轧轧乱响,居然一寸一寸自行抬起。
杨熙脑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景象那天夜间在皇宫之中,也是由水力驱动机关,将那水底巨石逐步拉起。虽然不知其原理,但是看这相似景象,当是类似的机关。
他不由得惊道“先生,这这里的机关,与宫中存放禹鼎之处的机关好像啊!”
“不错,你竟能看出这一点。”若虚先生看着那缓缓打开的石闸,脸上看不出悲喜,“这种精巧的机关,定是墨家之人修建而成。皇宫里面那水下机关,也是根据墨家遗留的图纸进行构造,两者的确是一理同源。”
杨熙自小熟读经书,自然知道什么是墨家。相传春秋大贤墨翟工于创造,精研机关、术数、武学,创立墨家学派,历经百年而不衰,其徒子徒孙都是能文能武的豪杰,又传下种种神技,能为人力所不能为者。奥妙之处,宛如神迹一般,直教人匪夷所思。
然而随着秦始皇禁绝诸子之言,汉武皇帝罢黜百家之作,儒家之学成为当世显学,百家之学便也逐渐衰微,墨家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百年时间,各种神技便逐渐失传,再也无人知晓。
现在这个时代,匠人皆属百工贱业,机关运转之术被当作奇技淫巧,乃至于现在的所谓墨门机关,要么是古物遗留,要么是根据墨家残篇所作的仿品了。今日一见,这上古遗留之物竟比现在的工艺还要深湛复杂,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须臾之间,前路石闸已经完全抬起,但杨熙却惊讶地发现,那两个喷水龙头正在缓缓转回原位,刚刚被机关吸入的流水又开始咕嘟咕嘟向外溢出,升到顶点的石闸竟开始缓缓往下落去。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不继续向前走,闸门便马上要关闭了。但是若是走入内部,石闸在身后封闭,却又如刚才一般,被反关在内不能出来。
但是此时此刻也没别的办法,唯一出路已经堵死,就算留在这厅中,也是无处可去。还不如继续往前探寻禹鼎下落,说不定还能找到脱离之法。
这么想着,若虚先生已经带头走入闸内。杨熙赶紧抢上几步,也跟着先生钻过那石闸,向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