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开始抹泪:“我堂堂皇子嫡福晋被个下人压在头上,份例她领就算了,生病了请个太医还要她准许,想歇一会儿还被逼着这天气到外头遛圈。这一天天的活着还有甚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也免得给阿玛和玛法丢人。”
九福晋的祖父是一等公,伯父鹏春统领正红旗,父亲虽没总理一旗,但也领着都统的职位。从一品的武职京官,家中嫡女却混成这样,委实有些窝囊。
容嬷嬷脚下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旁边平时奉承着她的丫环太监,没一个敢去扶不说,还纷纷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宫中都是人精,九福晋闹这一通,容嬷嬷算是完了。
容嬷嬷敢苛待九福晋,一来是有宜妃娘娘当靠山,二来就是因为九福晋性子软和,她拿得住。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九福晋衣裳不整蓬头垢面的要跳荷花池,还说出这么一番话,别说宜妃,便是先皇后也不敢保她。
八福晋也惊着了,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么?九福晋这是蓄谋已久,还是突然爆发?
心中有了疑虑,手便不自觉地松了些,结果就听“扑嗵”一声,九福晋竟真的跳了下去。
“九弟妹!”
“福晋。”
“天哪,九福晋跳湖了,快来人,救命啊!!!”
荷花池旁登时乱做一团,初晴和金环几步跟上,赶紧跳了下去。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荷叶挤挤挨挨地。两人费了番功夫才把人从池子里拖上来,但九福晋已昏了过去。
早有人去请了太医,八福晋恨声道:“来人!把这狗奴才关到柴房去,等九福晋醒了再行处置。”
她是听说九弟妹病了,特地进宫来探病的,要是再早点到就好了,有她在事情怎么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唉,也不知九弟妹后头要怎么收场。
宫中哪有什么秘密,不多时,九福晋被个奴婢欺得跳水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宫六苑。
大太监总管梁九功快步走进乾清宫,康熙正好在折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如何了?”
“回皇上,不太好。九福晋现在还昏迷着,太医说了,若是今晚高热能退去便没事了,若是不能,怕是日后智力会退如孩童。”
“怎就这么严重了?”便是大冬天落水也不至于啊。
“太医说,九福晋本就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厉害,加之在太阳底下跪了一个时辰。暑热未去,凉气入身,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胤禟呢。”
“已经着人去寻了。”
“寻着了先让他来见朕,家都管不好,还能干什么大事?还有,去坤翊宫传旨,宜妃教子无方,禁足半月。”
“喳。”
坤翊宫
接完旨的宜妃面色不虞。
梁九功道:“娘娘莫恼,皇上这是为您好呢,提前罚了您,便是九福晋真有个三长两短,董鄂家也不好再寻您麻烦了。”
“公公放心,这点事儿本宫还是知晓的。”宜妃使了个眼色,桃红便将一个装了金裸子的荷包塞进了梁九功手里,并亲自送他出门。待回来时,便听宜妃气道:“寻本宫麻烦?哼,本宫还要问问董鄂家怎么教的闺女呢。是有多苛待才能让她懦弱到被一个奴婢拿捏住?”
桃红提醒道:“娘娘,容嬷嬷可是您的人。”
作媳妇的,哪能真跟婆婆杠上,更何况,这婆婆还是宫中主位,甚是得宠的妃嫔。唉,当人媳妇不容易,当皇家的媳妇就更不容易了。
“那贱婢便是皇上的人,也越不过主子去。”宜妃头痛地抚额,“你去阿哥所看着吧,缺什么药,让他们来寻本宫便是。”
桃红哭笑不得:”娘娘您这张嘴啊。”
“还不快去。”
醒来还是那股子檀香味儿,方舒很是失望,看来靠跳水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她认命地睁开了眼睛。屋内通明的烛火刺得眼疼,她不知觉地想抬手去挡。
手方一动,便传了几道参差不齐的惊喜声音:“福晋醒了!”
然后便见好几个秃头大叔从屏风那边围了过来。
哦,不是全秃,还有条小辫子呢,清朝这发型实在是一言难尽,丑得着实提神醒脑。有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还请九福晋伸个手,下官给您再把把脉。”
昏迷中还时有时无的脉像变得平稳许多,三个太医轮流把完脉皆松了口气,相视一眼,去了外间开方子。
初晴拧了帕子给她擦汗:“福晋,您觉得怎么样啊?太医说,高热退了便能好了。”
身上粘腻腻的,想是出了一身大汗,方舒张了张口,发出嘶哑难听的一个音:“水。”
谷雨忙递过一杯温水,见方舒大口大口地吞,忙劝道:“福晋,慢点喝。”
慢个鬼,再不喝水她喉咙就要冒烟了。
一杯水下肚,方舒才觉得好受些,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外间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太医甩着袖子下跪:“下官叩见九阿哥。”
“听说福晋已经醒来,身体如何了?”声音有些急切,但不掩其磁性动听的本质,方舒一下子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