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
诺敏和婉宁相对而坐,讨论要给康熙送什么寿礼。
六十七岁,说来算不得高寿,可在位整整六十年,这就很值当说道说道了。更何况康熙治下,政绩斐然。
两个儿媳妇想得头秃。
诺敏道:“九嫂,你一向鬼点子最多,快给想想呗,我这都愁一个多月了,也没能想到到底要送什么。”
婉宁幽幽地看她一眼:“我若知道该送什么,还用在这里跟你讨论?早张罗去了。听说十四弟妹绣了块百寿图,百个大小字体不一的寿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听着就很有心意,要不咱们也送个麻姑献寿图?”
“十四弟妹这图一听就很有巧思,麻姑献寿有啥可说的?再说了,九嫂会捏针?”绣图这东西就跟抄经文似的,得亲自动手才能显得真诚。
婉宁:……
缝个扣子她没问题,可绣花,还是算了吧。
妯娌两对视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她俩想不到寿礼,老十却已哄得钓鱼的康熙老怀大慰,难得地让梁九功在自个儿身边加了把椅子:“胤禔不说,胤礽和胤禩跟你的过节可不少,难为你还能提出让他们一起来给朕祝寿。”
“是给您祝寿又不是给儿子祝寿,那点子过节算什么?”老人都喜欢儿孙满堂,万寿节上,若单单少了三个儿子,皇阿玛便是面上不说,心里也会失落的。
不过三个儿子都是他自己下旨圈的,以他好面子的程度,没人挑头,肯定不会让他们出来。
这个挑头人就只好由他做了。
康熙果然很满意:“你有心了,听说胤禟近来很想去看看胤禩。”
“皇阿玛这是同意了?”
“好歹兄弟一场,看一眼又何妨。”想到胤禩这几年跟他媳妇折腾的,康熙眉心皱了皱:“只是你九哥向来容易心软,真见着人,怕是地道的事儿就又过去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老十心中一禀,惊讶地问道:“您知道地道的事儿?”
“哼,你以为朕在园子里住着,就啥都不知道了吗?”
老十:……
浮在湖面的鱼漂微微浮动,康熙立马收线,一条活蹦跳乱跳的江团跃出水面,带水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瞧瞧这肥硕的身子,老十觉得,自己兄弟的一举一动都跟这湖里的鱼似的,瞧着自由,但其实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皇阿玛是真的很擅长“钓鱼”啊。
他很是庆幸,心道还好自己没有弑父篡位的想法,不然怕是还没出手就得被皇阿玛给灭了。
距离八阿哥被圈,已过去四年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宾客盈门的廉亲王府早已凋零。因革去爵位,门上的牌扁早被摘除,满是斑驳锈迹的大门召示着它的沧桑。
九阿哥在屋外徘徊了好一会儿,一只柔婉的小手拉住了他的:“爷,别想了,先进去再说吧。”
“婉宁,你说是不是误会了,地道的事儿没准跟八哥无关呢?十弟和四哥,明显十弟与之更加亲厚,他若想重获自由,十弟登基总要胜算更大些吧?”
婉宁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爷莫不是忘了八哥是怎么被圈的?”
九阿哥顿时梗住。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八哥被圈,就是因为他派人追杀凯旋而归的十弟啊。那么他会转投向四哥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婉宁瞧他这模样也不落忍:“要不咱就不去了吧,反正等到万寿节,八哥自然就能参加皇阿玛的寿宴了。”
她对八阿哥向来没好感,如今更甚。但显然九阿哥不是这么想的。
两人终究还是进了八阿哥的大门。
大门都沧桑成那样,府里能好到哪儿去?两侧曾开满鲜花的青石道已经布满了青苔。鲜花成杂草,疯长得差点淹没了道路。
亭台半塌,清澈的荷花湖也变成了烂泥塘。
府里除了凋零再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啊,胤禩,你竟然又打我,我跟你拼了。”一声尖叫惊起一群野鸟,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
九阿哥和婉宁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
哪怕时隔多年,婉宁也依然听出了那道嘶哑的嗓音来自八面玲珑的八福晋。
破落的堂屋里,两道身影扭打成一团,八阿哥下手没半分留情,八福晋也不甘示弱。两人都有点武功底子,八福晋便是落了下风,也没吃亏到底。脸被打肿的同时,尖利的指甲也在八阿哥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婉宁都惊呆了,九阿哥也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大吼出声:“你们在闹什么?”
扭打中的两人动作同时僵硬,一齐缓缓转头,看清来人时更是一起睁大了眼睛。
到底是夫妻,动作都如此一致。
两人迅速放开对方,从地上起身。八阿哥有些讪讪,八福晋却是扑进了八阿哥的怀里,哭着喊了声:“表哥。”
这声表哥饱含委屈,道尽了这些年的心酸与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