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团圆夜。但对在外的游子来说,能寻得三五同乡好友相聚便已是慰籍。
鞭炮声声,衬得不能归家的学子越发凄清。终于忍不住放下头悬梁,锥刺骨的刻苦劲儿,三五成群地相约着聚在了一处。
于是,本该打烊的酒楼店铺依然热热闹闹地开着。
对商人来说,赚钱永远比过节重要。
纳兰瞻岱不需到酒楼过年,可纳兰家他也不是很愿意去。
他的祖父纳兰容若是当朝著名的大才子,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无数华丽凄美的诗词。父亲福格是外室子,虽然曾祖明珠一力将父亲接回了家中抚养,但是嫡庶有别,更何况是外室子。
曾祖倒台后,纳兰家几度风雨飘摇,抄家之后的资产本就所剩无几,他们这一支分到的更是少得可怜。
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父亲也去了,只留母亲颜氏操持家里,如今还留在盛京等他高中之后接她回来。
盛京是满人的老家,但在繁华的京城住过,又有几人真愿回那贫瘠的土地。几位叔伯邀他去老宅过年,无非是他这几月显了名声罢了。纳兰家是真的衰败了,如今在朝当官的叔伯全在冷板凳部门,最高不过从五品,到他这一代更惨,居然只他一个中了举。
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亲情他没兴趣,但不去也不行,毕竟是长辈,他若太过冷情于名声亦是有碍的。
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就是命。
虽然他对此嗤之以鼻,但要靠读书安身立命,少不得也要守守这规则了。他换好新作的衣裳,带着小厮坐上了之前雇好的马车。去纳兰家走个过场,然后还得去励元兄家卦宴。
想到此,他眼睛眯了眯,问道:“三宝,孟公子还邀请了什么人?”
三宝茫然摇头。
纳兰瞻岱无奈,算了,到京后临时买的书童,本就不该指望他有多顶用,更何况三宝才十二岁,勤快嘴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三宝怕他生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个很重要吗?”
“无妨,我也只是临时兴起。不过今儿你要注意点,可别跟上回似的,被人一骗就骗走了。”
父亲走后,母亲颜氏一人操持家里,日子过得清苦,他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大少爷。便是后来有了固定收入,他也习惯了自己打理自己,是以三宝没跟在身边他也不觉得有碍。可还未出平安大街,就只身被个妇人缠上,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头。
并不是不信巧合,但有迹可寻的时候,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还是要好生琢磨琢磨的。
平安大街.南氏医馆
弘晸目不斜视地路过,走过几座房子的时候觉得不对,便又退了回去,盯着那牌扁下的木门看了几息才上前敲门。
“谁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弘晸松了口气:“我。”
“弘晸啊,你自己进来吧,门没拴。”
木门“吱呀”打开,空落落的院子已经多出了好些木架。鹿衔围着一块嫩黄的围裙,正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捏着一个成型的饺子。
弘晸将一个漂亮的食盒递上:“大过年的,给你添几个菜。”
鹿衔呵呵笑道:“你们可真是太热情了,我今儿煮的饺子怕是都吃不完咯。”
“们?还有别人给你送吃食了?”
鹿衔半点没察觉他话里的酸意,喜滋滋地道:“还有邻居们啊,瞧瞧,我这桌上摆的,三天都吃不完了。”
不大的饭桌上已被各种瓷碗堆得满满当当,有饽饽,鸡腿,年糕,鱼,都是家常的菜色,谈不上精致却份量十足,显见送菜来的邻居们都是实惠人。
弘晸呵呵笑道:“那我陪你吃吧。”
“你?”
“怎么?不欢迎吗?”弘晸有点紧张,强自镇定地说道。
鹿衔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哪儿的话,有人陪我吃饭当然好啦。但是你不得进宫吗?”
“我跟十叔请假了,你是我带来京城的,头一个年就让你一人冷冷清清地过,那多不合适啊。”
“算你有良心,免费赠你一次施针。”
弘晸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给我把过脉了。短时间内阿玛额娘肯定不会再折腾的,那针虽然没副作用,但是......”
越说脸越红,到最后他连看鹿衔的勇气都没了,只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鹿衔很厚道:“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明没什么问题,的确没必要用针让自己一直处于“不行”的状态。
弘晸转移话题:“对了,你的牌扁是不是挂错了,为什么是南氏医馆啊,你不是姓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