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七八日,到了行期前最后一刻,汉阳的急驿才终于飞马传报,对日通信使确认。
是咱们洪景来的老恩师曹允大(历史上他应该是这一届对清贺正旦使)担任通信副使,而名震朝堂的“炮王”李书久担任通信使。
一个非常稀奇的组合,弘文馆大提学自然是堂上高官,可是国立中央大学校长怎么就被拱出来做这所谓的通信副使了呢。
而李书久,喷人的话那绝对是天赋异禀,任是谁都要甘拜下风。洪景来自认为是喷不过他的,可他没有对外交涉经验啊!
搞文学的和喷子组合在一起,去恭贺人家成年,这恭贺表文刺激了。
随着传驿的通报,李书久一行也紧赶慢赶往东莱飞赴。不能拖延,二月二十二之前要赶到江户城,不然就来不及参加三月正日的元服礼。
庆尚道上上下下的官吏忙活开了,沿途支应人夫车马,一路马不停蹄的护送通信使团。
到了正月十六日,李书久终于到达东莱,可以喘一口气,这一路上连歇都不敢歇。
洪景来和赵万永齐齐到城拜见,作为使团的随员,还有些公务需要和通信使问清楚。
庆尚道观察使以及东莱府使亲自送曹允大和李书久进入东莱馆舍休息,并准备在晚间设宴,为使团送行。
“拜见老恩师!”洪景来和赵万永终于瞅着空儿,前来拜见曹允大。
另外虽然叫老恩师,但曹允大也就刚四十,不过这年头过了四十也有资格自称一声老夫,这么称呼他很恰当。
“都起来吧,为师也没有茶酒招待你们。”
“想吃老恩师的酒也不急于这一时。”洪景来略带随意的笑了一句。
“你也是从五品的判官了,还和在京城时一般不老实!”想起洪景来抱着左传过来打听大王读什么书,曹允大知道这个学生是个不安分的。
“可不能和淡然君子的赵贤弟比啊!”
“世兄平白调笑于我。”赵万永就差给洪景来翻一个白眼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一科,偏生出了你们两个。”
“老恩师教诲犹在耳边。”两个人齐齐低头。
“本次通信使,怎么会点选老恩师?”洪景来很是好奇。
“唉……”曹允大长叹一声,看向隔壁李书久所在的院子。
本次德川将军国书称呼改变一事,朝堂上自然有所争论。朝鲜认为连“倭之首酋”丰臣秀吉都是万历皇帝封的日本国王,你德川家康不过是原本丰臣秀吉的一介臣子,僭越自称日本国王就得了。
如今闹什么幺蛾子,自称日本国大君,这不是和我们闹着玩呢嘛。
朝鲜这时候还是有点骨头的,你揍我,没问题,你有本事就天天揍,天天骑我脑袋上。不然你一走,我就和你对着干。
明明被日本揍的老惨,可德川家康前来通信时,朝鲜君臣难得一致。
滚!
本朝鲜乃是中华礼仪之邦,尔等倭寇蛮夷之国,不配和我交往!
可偏偏德川家康是日本历史上有名的忍者神龟,我偏[ .]不滚!我还来!
朝鲜于是要求日方将“犯陵大贼”加藤清正以及小西行长送到朝鲜,然后将他们送到祖宗陵墓前活活剐了,告慰先王。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谈,加藤清正当时可以九州肥后熊本五十二万石大大名,属于第一流外样大名,这样的人德川家康怎么可能捆了。
德川家康自然做不到,但他说小西行长已经被我砍了,不信你们可以来日本看,脑袋都可以挖出来给你查验。
而且他们又不是实际开挖朝鲜先王陵墓的人,实际开挖的送来给你们砍了解气好不好?
结果德川家康真的送了两个“犯陵之贼”到朝鲜,也真的被送去朝鲜宗庙砍了祭告先王。
这下朝鲜真没话说了,称德川家康“尚求王化”,积极认罪伏法。终于派遣通信使团去往当时的骏河国,骏河府中城,拜见德川家康。
并公开称呼德川家康为日本国王,正式承认日本国的统治者为德川氏。为表谢意,德川家康随即释还一千三百余名被掳日本的朝鲜民众。
双方的关系从此定下!
你是个国王,我也是个国王!
平等交往!
这么多年了,叫得好好的,怎么就改了呢?
朝中无人肯去,生怕交涉中出现有辱国体的事情,回到朝鲜以后身败名裂,受人唾弃。
外交这玩意儿,一个字一个词,都是需要反复琢磨,才能确定的,一点轻忽不得。
眼见着互相推诿,李书久于是又站上了道德制高点。你看看你们这帮垃圾,君王用俸禄恩养你们,你们不思报国,太混帐了!
一轮炮开完,没人搭理他。
于是他开始指名道姓骂,这种封建时代的“炮王”是什么样的大家都知道。
绝对不就事论事!
我有键盘我怕谁!
什么个人道德,家庭私事,僭越服饰,亏空拖欠,甚至生不出儿子属于大不孝也拿出来骂。
大家知道这时候谁搭话谁倒霉,两眼一闭,修炼内功。
垂帘听政的贞纯王大妃也看这个李书久烦得很,掀开帘子。
“便由汝判宗亲府,通信日本罢!”
大家一听,还是王大妃您高见!
“臣等附议!”
李书久那是身经百战了,还能怕这个?出来混,没点手段?
“臣为宗亲,少不读书,惟修弓马!”
牛批不!老子不识字!(不识汉字)
我们这些王族,学习了要干嘛?学习了治国理政的道理来篡位吗?
我不读书我有理,我没文化我自豪!
贞纯王大妃一时气沮,这也太不要脸了!这年头连没文化的都这么自豪吗?
“那便择选一位文学高选之人为汝副贰!卿为正使!”
下定决心要把这只苍蝇赶走的贞纯王大妃已经管不到会不会伤及无辜了,她只想让李书久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艺文馆大校何在?”
“暂时缺任!”金祖淳刚担任吏曹判书,很多位置还在腾挪。
“那成均馆编修呢?”
“上月告病!”
“弘文馆大提学呢!本宫可记得清楚!”
“确乎在任!”
曹允大冤枉啊!又做了一次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