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那个时候,她对他说的这句话,才是她对他说的那么多谎话里,为数不多的,真的实话。
但是他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又想起,她发烧那会儿,抱着他喊疼,他问她哪儿疼,她说骨头疼,后来又说心里疼。
他当时只以为,是因为傅敬业把监护权转到他名下了,让她难受,所以她说疼,但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己经坚持不下去了。
后来她抱着他,很难受的说:“小叔,我睡不着觉。”
他也以为,是因为高考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让她失眠。
很多事情,他是没有办法深想的,一想就心里就止不住的疼。
傅蕴庭眉宇深深的凝着,一直很沉默的抽着烟,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烟蒂摁灭,往门外走。
他走到浴室那里的时候,浴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但他知道,小孩儿应该是在哭。
她哭的时候,是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但其实这样并不好,很伤身体,但她并不是个有了委屈,就会朝人索取的小孩,而是选择自我消化,所以才总是憋着。
傅蕴庭在门口站了一好会儿,才下了楼,去到停车场。
等到了停车场,他想了想,把车子开了出去。
到达一家药店门口,他下了车,去药店里拿了一盒药,结了帐,然后转身上车,又把车开去了酒店。
傅蕴庭车上,只有一套衬衫西裤,是他用来备用的。
他拿了上去。
他上去的时候,浴室里己经传来了水声,宁也在洗澡。
傅蕴庭把袋子和药放在沙发上,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而浴室里,宁也听到了傅蕴庭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大,却穿过淋浴间的细密水声,敲击在了她的心坎上。
宁也好一会儿没动作,她只是嘴唇紧紧的抿着,又觉得情绪有些难以控制。
她也会觉得委屈,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存在,是真的很多余。
但是她也没有往下深想,因为很多事情,她是没有办法深想的,想多了,她就会活不下去。
宁也一直抿着唇,洗着澡。
隔一会儿,忍不住了,就抹一下眼泪。
不知道洗了多久,她水没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把眼泪憋了回去,又用水洗了一把脸,洗完后又站了好一会儿,才把浴室的淋浴给关了。
而门外的傅蕴庭,等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他等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拿了自己的衬衫,往浴室走。
他进去的时候,宁也已经洗完了,围上了浴巾。
她眼睛肿得厉害,在看到他后,就站定了。
傅蕴庭把衬衫递给她:“我这里只有衬衫,你先穿着。”
宁也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脸色,却没敢接。
傅蕴庭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声线却很沉:“是不是要我帮你穿?”
宁也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她的眼眶红得要命,声音发颤的说:“不用。”
然后一只手抓着浴巾,一只手拿了傅蕴庭的衬衫。
她的手朝着傅蕴庭靠近的时候,都觉得害怕。
宁也把衣服拿过去,傅蕴庭对她看了一眼,想说什么,但看她这个样子,到底没说出来。
他推开浴室门的门,便转身出去了。
他一出去,宁也整个人就有些软了下来。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衣服穿了起来。
衣服应该是傅蕴庭穿过的,上面全是他的气息。
那气息仿佛都带着一种侵略性。
宁也穿在身上,显得大,但又很不自在,就像是每次面对傅蕴庭的时候一样,总是无法适应。
傅蕴庭只给了她衬衫,没给内裤,不过浴室的墙上挂着吹风机,宁也站了一会儿,忍着眼泪,穿着傅蕴庭衣服的不适,把内裤给洗了,又吹干,等所有的都搞完了,却又有些不敢出去。
她很怕面对这样的傅蕴庭,就像她怕面对和他在海城的那一夜一样。
而那边,傅蕴庭出去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傅蕴庭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电话接了起来。
打电话的人,是傅蕴庭的勤务兵,上次高考出事后,关于刘明庆的很多事情,除了律师,便是他帮忙处理的。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疼的说:“傅队,宁小姐这边是从开学没多久,就出了事的,有人把她高考那会儿发生的那些事,全部传到了校园网,还有人在学校张贴了很多告示,宣传这件事。”
“现在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小三的女儿,也都觉得她有艾滋,不敢和她走近,她军训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顺利,刚刚我打电话给当时带他们班级的那个教官,当时宁小姐在训练营里,所有事情,都是独自一个人完成的。”
他顿了顿,说:“她在训练营里的时候,好像碰倒了一个同学,那个同学被吓得生了一场病,闹得挺大的,带她的教官说,那小姑娘可能是被吓住了,好几天都不在状态,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失眠,训练的时候虽然很认真,但经常会发呆。”
傅蕴庭眸色沉了沉,但因为眼底没什么情绪,除了冷,让人也感觉不出来别的情绪。
只是周身的气压却被压得极低。
就连呼吸声传到那边,那边的人也觉得压迫。
那边的人道:“傅队,我这边查了一下,宁小姐当时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和傅悦小姐的一个朋友有关,傅悦小姐那个朋友现在出了事,一口咬定说是宁小姐做的,傅悦小姐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从海城那边赶了过来,并且在今天放学的时候,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打了她,而且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可能会在学校产生一些影响。”
至于什么不好的话,他却没说。
但他不说,傅蕴庭却知道。
傅蕴庭说:“我知道了。”
“宁小姐的资料我已经发到您邮箱去了,您可以看一看。”
傅蕴庭挂了电话,便打开了邮箱,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面色如霜,眼底的情绪太深,反而显得异于常人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却叫人有些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