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宗瑞辰都过得很开心。
先是以为战死沙场的三哥哥重新回来了,虽然眼睛受了伤,但是三哥说还有治愈的可能。
在宗瑞辰眼里,自家三哥就如同天神下凡,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既然他说眼睛有治愈的可能,那宗瑞辰就会信。
再加上上回三哥帮他把宗弘玖打跑,宗瑞辰还担心宗弘玖会不会跑到父皇那里去告状。结果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音,后来宗瑞辰悄悄去打听,听到几位侍女闲聊时说九皇子似乎惹怒了陛下,被罚禁足抄书跪皇陵,谁求情都没用。
宗弘玖竟然被罚了?
宗瑞辰大吃一惊。
这些年来父皇对九弟的宠爱有目共睹,再加上其他皇兄都自己出宫建府,现在宫中就是宗弘玖的天下,左拥右簇,走到哪里都浩浩荡荡一堆人。
就算宗弘玖做得再过分,气走多少个少傅,渊帝也就顶多罚他面壁思过,从来没听说过一次罚这么重的情况。
不过这对宗瑞辰来说当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宗弘玖不来欺负他,他就安安心心待在冷宫练武。至于叶凌寒那边,他也谨记宗洛的叮嘱,完全没有联系这位卫国质子,就连中途几次叶凌寒来找他,他也故作身体不舒服推了,连面都没有见。
谁知道......还是被告了密。
整个大渊知道他装疯卖傻的,除了三哥哥,就只有叶凌寒了。
原先宗瑞辰还不愿意相信,毕竟他和叶凌寒无冤无仇,在宗弘玖迫害下也还算革命战友,私底下互相帮扶过不少。甚至......在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玩伴的宗瑞辰心里,叶凌寒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后来等到宗弘玖找上门,叶凌寒却在猎艺场上一边冷冷看着。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宗瑞辰想着,心里难受极了:“他为什么要告密,我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宗洛摸了摸他的头:“不怪你。”
叶凌寒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说一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是轻的。黑化前尚且如此,黑化后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虞北洲一派所有肮脏腌臜事都由他一个人完成,那些手段即使是宗洛听了都不免发寒。
他把宗瑞辰从地上拉起来,确定了后者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擦伤后,这才重新把人扶上一匹卫戍军的马。
宗洛同样翻身上马:“你先回宫去,剩下的交给我。”
宗瑞辰担忧道:“三哥是要去找叶凌寒还是宗弘玖?”
“都找,一个也别想跑。”
宗洛安慰他道:“放心吧,你三哥心里有数。”
“可是宗弘玖那边......”宗瑞辰还是不放心。
上回没能告状成功,不代表回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宗瑞辰还记得上回三哥说他故意死遁的原因是有其他皇子在背后布局陷害,不由得担忧会不会为他出头,反倒打乱三哥的计划。
“他既然敢做,就得付出代价。”
宗洛不愿多说,垂下眼眸凝视着剑上的血:“如果顺利的话......猎艺过后,或许就可以把你从宫里接出去了。”
果不其然,听见宗洛这么说,宗瑞辰立马一扫先前有些难过的表情,整个人欢欣雀跃,恨不得在马上蹦跶几下。
“记得绕一圈再出去。”
宗洛笑了笑,一巴掌拍在马背上,手中用了些内力,那匹马便老老实实驮着宗瑞辰往前跑。
等到小八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中后,宗洛这才调转马头,朝着先前叶凌寒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余下的只有冰冷。
今天这件事着实惹怒了他。
既然敢要宗瑞辰的命,那这两人也不要想有好果子吃。
宗洛虽然平时看着稳重,但也是个犟脾气。就算宗弘玖背后站着渊帝,今天也挡不住他要倒霉。
公孙游就在不远处站着,等待他新主公的归来。
宗洛示意公孙游解开傀术。
站在地上的宗弘玖眼神迷茫了一瞬间,脸上耀武扬威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回过神就看见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的宗洛。
昨天才在三皇兄皇陵前跪了一天,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又是猛然看见这张脸,霎时间,宗弘玖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鬼,惊恐地后退。
等退到一半,他才回过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这个冒牌货,还敢出现在本皇子面前?!来人啊——”
宗洛一脚把他踢下马背。
其他内侍都双目发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偌大动静。
白衣剑客转挑他脸上打,拳拳到肉。
宗弘玖被打落一颗牙齿,脸上青紫一片:“你......竟敢打我......我要告诉父皇,抄你家满门......诛你九族!”
宗洛:“......”
他实在不想说,若是诛他九族,渊帝自己也得算进去。
等暴打宗弘玖一阵后,宗洛拔出了剑。
宗弘玖这才注意到,那雪白一片的剑面上,竟然浮着串猩红的血。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他陡然发觉,自己在这里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周围愣是没出现一个人。宗弘玖终于意识到害怕,发觉面前情况不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就这点出息。”宗洛轻蔑地道,弯腰捡起地上宗弘玖落下的马鞭。
上回他夺走了宗弘玖一根马鞭,这回他又弄到一个,比上回还要长,唯一不变的是这鞭上仍旧有倒刺。
这种带倒刺的马鞭,不可能用来赶马,只可能用来打人。
一想到宗弘玖就是拿着这鞭子,如同赶牛一样把宗瑞辰赶在身前,宗洛心底的火就蹭蹭往上烧。
他冷冷地上马,回头看了眼公孙游。
公孙游十分上道地点头,就差拍胸脯说主公这点小事放心交给我。
宗洛没有再说话,径直驾马离去。
“哒哒哒。”
就算他再生气,再想给宗弘玖一剑......说到底后者还是大渊九皇子。
宗洛打他一顿已经是极限,要真断他一截手臂......恐怕自裁诏书就得提前送到他手上。
但宗弘玖欺负不得,叶凌寒这个罪魁祸首却是可以的。
是卫国太子又如何?身在大渊,就得遵守大渊的规矩。
如今距离大渊一统中原仅剩豫卫两个国家,就算宗洛把叶凌寒这个废太子剁了,卫国也决计屁都不敢放一个。
宗洛找到叶凌寒的时候,叶凌寒正伏在马上,拉开弓弦,聚精会神地瞄准一只雪白的野兔。
在他身后,猎到的猎物已经编成一串挂在马背上,看起来收获颇丰。
宗洛也懒得废话,手里剑直接往前一送。
“呃啊——”
叶凌寒只来得及堪堪避开要害,手里的弓/弩瞬间落地。
下一秒剧痛袭来,他捂着自己的手跪落在地,痛呼出声。
宗洛淡淡地收了剑,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
叶凌寒扶着一边肩膀,从地上爬起来,面容满是惊怒。
他右臂被七星龙渊刺出一道撕裂般的伤口,正汨汨流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虽说自身武艺并不差,但到底没多少实战经验,面对鬼谷弟子自然讨不了好。
“没想到你竟然也会玩背后偷袭这一套。”
在看到宗洛的刹那,叶凌寒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找上门来。
宗洛冷笑一声:“你告密难道就是君子所为?对付小人,自然是用小人的办法。”
“我没有!”
叶凌寒握紧拳头,心底五味杂陈。
这人竟然连问也没有多问一句,就笃定了是自己所为。
就在昨日,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嘴碎走漏风声,明明叶凌寒特地选了开宴最后一天投签,却还是被人看到,最后传到宗弘玖耳中。
自己一直欺负的卫国质子竟然背地里参加猎艺?
宗弘玖怒不可遏,又是正在被父皇责罚的气头上,于是浩浩荡荡带着一大群人踢开质子府的门,就要把叶凌寒抓起来打。
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跟在宗弘玖背后的内侍也有大内高手,叶凌寒根本无法反抗。
“给我打啊!把他打到下不了床,看他怎么去参加明天的比赛。”
叶凌寒脑子里绷着的一根弦断了。
明天的猎艺是他回归卫国唯一的希望。
绝对,绝对,不可以不去。
“背后告密,你还能有什么苦衷?”
宗洛背着他收剑入鞘,极尽嘲讽:“是有人逼着你告密,逼着你说了?”
叶凌寒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才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你根本什么也不懂!”
叶凌寒双眼通红,口不择言:“其实那日你和照夜白的事情我全部都看到了,你根本就是故意假装失忆目盲。我早知你并非表面那样清风朗月,但我既然没有把你的秘密说出来,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
话音未落,剑鞘就再次抵在了他喉咙处。
宗洛一字一句地开口:“宗瑞辰是我弟弟。”
小八是他三世为人唯一挂念的亲人。上辈子因他而死,这辈子若是再因他而死,宗洛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你要是还敢动他,下次可就不是一剑这么简单了。”
宗洛把马鞭绑到腰上,拿下背上的弓,如满月那样拉开,看也不看,径直朝身后射了一箭。
郁郁葱葱的密林间,一片红色的衣角若隐若现。低低的笑声伴随着羽箭折断的一同响起。
“我没有替你管教下属的兴趣。”
宗洛冷冷地道:“虞北洲,管好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