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用的染料也太不讲究了,固色都没做,怕是洗一次就得换个颜色吧。”
“这绣工也想和宫里的比?这里的针脚都不平,硌手得很,怕不是五岁小孩绣的吧?”
“这玉成色不佳,你若半价我还可以考虑看看。”
封若安太懂商家的心思,讨价还价的本事自是事半功倍。便是黎宛牧想选了套简单大方的首饰给自家家姐,也有封若安的帮忙,砍了个不少的价格。浮梦看了一圈,挑了根雕刻简单的桃木钗放到了柜台,让掌柜的一起包好送到谢府。
封若安瞥了一眼,发现这钗虽是木头做的,不过这木头的质地极好,不由笑道:“难得发了工钱了,也不给自己添两件首饰?”
浮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摆摆手道:“这些对我来说实在用得少。之前承蒙宛馨相邀,让我品尝了一顿上好的花宴。当时就想谢谢她,一时也没想好用什么谢礼。现在既然看到合适的,当然一起送过去了。”
黎宛牧也看到了那钗,笑道:“家姐一定会喜欢。”
浮梦得意地昂着头,叉着腰:“我想也是,我挑的定然合适她!”
封若安掩唇轻笑,拿起旁边的一支珠花簪别在了浮梦的头上,欣赏了片刻道:“我挑的,自然也是合适的。”
能入封若安眼的,必然价值不菲,浮梦哭丧着脸道:“掌柜的,我银子实在是……”
“放心吧,我送你的。”封若安心情极好,从怀里掏出了银子付给店铺掌柜,眼波流转,“多的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的被封若安折磨许久,听了这话又得了美人的秋波,觉得疲倦顿消,脸上的笑意更是殷勤。
看到这些,站在门外的唐一行撞了撞李崇渊的胳膊,小声道:“将军,你不进去买些首饰送人?”
李崇渊目不斜视:“不买。”
唐一行忍不住多了两句嘴:“将军,这姑娘们都喜欢这些,你以后也得讨人欢喜……”唐一行说这话的时候,示意李崇渊看着来往偷偷打量他们的姑娘。
李崇渊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都喜欢?”
唐一行笃定:“都喜欢!”
李崇渊不可置否地哦了一声,走到一旁卖糖葫芦的小贩处,掏出铜板买了三只糖葫芦,一只递给唐一行,两只递给了刚出店铺的浮梦。
浮梦看着眼前的糖葫芦,脸上露出灿烂万分的笑容。
唐一行狠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默默安慰自己,没事,浮梦不是普通姑娘。
黎宛牧此行是为了给陈靖瑶寻一件称心如意的生辰礼物,刚刚逛来,又觉得绸缎颜色不够好,珠宝首饰又太过普通,几人便决定再往前走走,或许能寻得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话语间,几人路过一家乐器坊,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妙的乐声。
那声音低沉婉转,和寻常的乐器发出的声音都不一样。浮梦仔细听了会,这乐器的声音很是耳熟,自己曾经一定听过。
对了,是在江南听到的。那时候浮梦还十分好奇,为何江南的乐器会有这般低沉的乐音,悲怆苍凉,比起江南的温婉水乡,更适合大漠。
若是在江南听到的话,那封若安也一定听过。浮梦朝封若安看去,封若安神色沉沉,没了寻常挂在嘴角的笑意,似在回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这般安静地听着。
浮梦终于想起,封若安曾提过,说自己极喜欢这乐器的声音,还曾经亲手做过一只,只是后来因为些意外碎了,如今自然也没有带在身上。
那乐器的名字叫,埙。
浮梦来了兴致,三口两口把糖葫芦吃完,率先走进乐器坊,刚要开口,却没想到,有人抢先于她开口道:“肖掌柜,这乐器的音色十分特别,是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带着几分娇嗔,浮梦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身穿鹅黄色丫鬟装打扮艳丽的丫头,而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不正是陈家的大小姐陈靖瑶嘛!
浮梦忍不住再次感叹,这醍醐城也太小了,就这么两个人,也能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人也不熟,总不好贸然去打招呼。若是熟人,还能编着几句客套话“好巧啊,你也在。”“是啊,真巧。”感情就能融洽,可偏生他们这几人和这位靖瑶小姐都不太熟。唯一熟的那个,恐怕见着陈家小姐,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李崇渊眼神极好,一见了乐器坊中的景象,便立刻转身一脚踏进了旁边的茶馆。唐一行本着想看戏但是又不敢离开李崇渊单独去看戏的心思,只得使了个眼色让浮梦记得告诉他情况,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李崇渊进了茶馆。
黎宛牧自然是又紧张又兴奋,封若安看着黎宛牧的神色,若有所思。
浮梦从未如此想念过姜锦堂的存在。
这下还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浮梦只得装作看其他乐器的样子,心中暗自闪过好几个念头,如果这个陈家大小姐对埙只是普通有兴趣,而不买,那她就可以买下来给封若安。
若是陈家大小姐特别喜欢这个埙,但是没买,就可以让黎宛牧买下来作为生辰贺礼。若是陈家大小姐特别喜欢,还买下来了,那……
那她除了问问掌柜的有没有另一只埙以外,也不能怎么样。
浮梦心中叹了口气,眼睛虽然假装看着其他乐器,余光却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肖掌柜名唤肖水然,容貌生得极好,眉头总是微微地皱着,眉宇间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薄凉,配上宽袍大袖,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采。
传闻他曾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乐师,奈何性格高傲,不肯与那些纸醉金迷同流合污,也因此得罪了一些达官贵人,不得已离开了京城。四处游历之下,最后来到了醍醐城,被这塞外风景深深迷住,这才定了下来,开了这家乐器坊。
这家乐器坊在醍醐城很是有名的,只是浮梦来浑身上下都和这乐器坊扯不上半分关系,自然是第一次来。
肖掌柜显然和这陈靖瑶极熟识,见来人是她,脸上的笑容十分亲切,为她解惑道:“原来是陈姑娘。这乐器名为埙,是陶制的,也叫陶埙。大小不同,其音质也有不同。怎么,陈姑娘是对这个有兴趣?”
陈靖瑶欣喜地点头:“这乐声我从未听过,乐器的造型也是十分别致,也不知道是如何吹奏的。肖掌柜可否再为我吹奏一二。”
肖掌柜本就是好乐之人,对志同道合者自然心生欢喜,听到陈靖瑶这么有兴趣,当然不会推迟。他讲埙放在嘴边,悠悠吹奏起来。
浮梦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埙的声音,可是这肖掌柜不愧是京城的乐师,对乐器的造诣自是不同凡响。就连她这个对乐理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得十分悦耳,乐声悠扬长远,如泣如诉,眼前仿佛铺开了一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