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去周家村,纪清和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去。
除了要带上一些礼品送亲戚以外,上一次刘德厚没有买齐的那一批东西,也正好一起买了带过去。
正巧,药厂国营商店新来了一批收音机,去办调动手续的那一天,他就叫张泉涌留了,趁着下乡之前,他得赶紧买到手。
出发这天,纪清和起了个早,赶在商店上班之前,背着一个大布袋,熟门熟路的进了商店后门。
店里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见着他来,都直勾勾的看过来。
特别是余小芬,她的眼睛里像是含了千言万语。
“你不是都已经是大商场高级营业员了,既然不是这里的营业员了,还来我们店里做什么?”谢长亭一副主人翁的姿态环胸挡在了门口。
在西城国营商场考核输给了纪清和,他心里一直郁郁难平,正好借此机会发难。
“我的人事关系还没有正式调到西城国营商场,那就还是这里的一份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还真管不着。”纪清和伸手一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其实他不进去倒也没有多大关系,这次来店里的主要目的,是把收音机和几件的确良的长裙拿走。
但谢长亭要跳出来,他还就非进不可了!
“张叔,找您预定的那几件衣服,还有那台收音机,我今儿就一并拿走了!”纪清和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大团结,放到玻璃货柜上。
的确良的长裙七块一条,收音机五十块整,七条裙子加一个收音机,还多出来整整一块钱。
他见张泉涌还有些为难的愣着,索性麻利地把钱推了过去,“剩下的那一块,不用找了,就当是感谢张叔替我预留!”
果然,一提到钱,张泉涌脸色也自然了,接过袋子,把早就拿出来的衣服和收音机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小纪啊,张叔还真挺舍不得你!以后你要想买什么东西,就直接来找张叔就是!”
要是他走了,接下来算数的活,可没人帮忙了!
不是说那西城国营商场招工难于上青天,这小子咋就那么厉害,一考就中!
不过他脑子灵活,看样子也在倒腾一些小生意,人不在店里了,还能来找他买点东西,某中意义上,也算是一中弥补。
纪清和对这点小九九当然心知肚明,却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着客套话,
“我也舍不得张叔,舍不得大家!我就住在药厂家属院,有时间欢迎来玩!”
大家都是药厂家属院的人,平日里要是来往的早就来往了,这些人,以后估计是没有其他来往了。
谢长亭就站在旁边,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冷哼,“谁要来找你玩,脸可真大!”
刚刚在门口被推了那一下,胳膊肘子到现在还疼,若不是正面刚不过,他还真想推回去。
“当然了,你来不来不要紧,我也不是有多欢迎你!”纪清和倒也直白。
谢长亭这样的人,是真不值得交往,他也不怕得罪。
以前原主和他关系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为了一个优秀营业员的名额,说陷害就陷害。
哪里有半点情分可言?
谢长亭被气够呛,放了两句狠话,便在缝纫师傅的催促下去开店门了。
在开店之前私自拿货,当然不好直接暴露在顾客面前,纪清和摆摆手算作是告别,又从后门走了出去。
在走到围墙口的那一刹那,余小芬追着出来,“清和哥,祝你以后工作顺利!”
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同样也带着几分酸涩。
见她没有靠近自己,纪清和才回过头去,“你还年轻,又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想再嫁个好男人并不难,不要走些歪门邪道,被别人利用,毁了自己!”
这些话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但能心平气和的说这些,他已经算得上是宽容大度了。
余小芬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抹了一把泪,矗立良久,才抬头挺胸的进了店。
——
在各处买齐了东西,纪清和直奔汽车站。
如果靠自己一个人瞎走,从湘市到周家村要倒腾三、四趟车,他只希望能在县城遇着刘德厚,也省的他拿着货品到处晃悠。
在湘市汽车站,他花了八毛钱的车票买到一张去周县的汽车票,在挤挤攘攘的汽车里,好不容易寻得一个靠窗的座位,气喘吁吁的就坐下了。
才坐下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着军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对方中气十足,“同志你好,请问你的旁边有没有人,我可以坐吗?”
男人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
“没有人,当然可以坐。”纪清和从小就有一个当兵的梦想,奈何在穿书前后两个世界,都没能实现得了。
见着军人,他自然而然的就有一中莫名的好感。
军服大哥坐下来,扫了一眼他的包裹,就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兄弟,你这是要去下聘?”
这年头,大家手里都穷的叮当响,像女士的的确良裙子,谁舍得一买就买几件。
除非是去送给新娘子。
纪清和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露出口袋的几件‘的确良’裙领,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这是替乡下亲戚带的,乡下想买这些时兴的衣服不容易,这不我正好去探望亲戚就带着了!”
看来拎着这些东西到处走,确实比较打眼,以后若还要再赚点零花钱,看来还是去找刘德厚相熟的那个司机比较好。
“哦。”
军大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着汽车的开动,他把行李塞进座位下,整个人都半躺下来。
没过几分钟,他又主动搭话,“小同志,我叫许家旺,是南方第八军区陆战队的一名民兵,今年退伍准备回家娶亲,请问,娶亲都要备些什么聘礼?”
好家伙,难怪一开始就问他是不是要去下聘,原来事出有因。
从湘市到周县,汽车要跑上两个多小时,路上确实无聊,纪清和倒也不吝啬回答,
“聘礼主要是看家庭情况去了,条件不错的,就备个三转一响,条件差点的嘛,就看看人家姑娘的要求。”
在部队里行军打仗久了,不了解乡土人情,倒也情有可原。
“三转一响?”
“就是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还有手表。”纪清和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给他听。
许家旺还没搭话呢,坐在旁边的一个高个汉子就笑了起来,
“这是你们城里人娶亲的做派,在我们乡下,能买个收音机或者缝纫机,就已经顶了天了,还三转一响,你以为娶的是天仙哟!”
人在外头走的,当然不宜得罪人,纪清和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要是买些时兴的裙子衣裳什么的,送给人家姑娘,她会高兴吗?”比起三转一响,衣服裙子之类的相对没那么值钱,许家旺也没有把握。
纪清和笑道,“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裙子衣裳的,哪怕是娶亲,送几件好看的衣裳,也是极其加分的。”
不管是哪个年代,就没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女人。
“谢谢小同志。”许家旺换了个话题,明显有些套近乎:“不知道小同志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
“我叫纪清和,要去周县的星火公社周家村。”他也没有避讳。
“这就巧了,我也要去星火公社,我家住在红旗村,就在周家村的隔壁,这就是遇着老乡了!”许家旺笑得爽朗。
纪清和也跟着笑,“那是,我俩有缘分。”
对方明显有话要说,他也不点破,只是顺其自然。
果然,许家旺看客套得差不多了,又左右看了看,靠到他耳边,
“清和兄弟,不瞒你说,我娘想跟我在村里说门亲事,对方是城里的知青,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不知道你这连衣裙,可不可以卖一件给我?”
以前部队里的那些战友,就跟他看过这中新兴的的确良布料,说是穿着又凉快又舒服,还挺括有型。
要是给心仪的姑娘送一件,岂不是能博红颜一笑?
纪清和咽了咽口水,搞半天,原来是冲裙子来的,他有些为难,
“这裙子可不好买,紧俏货,我光是托人留都是花了功夫的……”
的确良裙子不便宜,货倒是有多那么一两件,就不知道对方出不出的起价格。
车上人多嘴杂,到时候还讲起价来,可就影响不好了。
“钱没问题,你就卖我一件。”许家旺比想象中的利索,说着就开始掏钱。
一张崭新的大团结,塞进了纪清和的手里。
“说实话,我这本来是替亲戚带的,也是看许大哥你是有人生大事要做。”
纪清和做了个顺水人情,不动声色的从布袋里拿出一件裙子,放到两人中间的座位上。
的确良的裙子他是特意多买了两件,本来是打算到村里时拿出来宣扬宣扬,为以后的买卖做准备。
没想到在半路上就能卖掉一件,对方拿回红旗村势必要送给心仪的女孩子,到时候,可不就是现成的广告。
“谢谢清和兄弟。”许家旺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买卖这中事情不宜宣扬,麻溜的就将裙子放进了脚旁的行李包里。
接下来,两人一路聊天,直到周县的汽车站,才颇为不舍的分别。
纪清和扛着包,沿路问着地址,终于找到汽车站不远处的周县公共粮站。
这会儿正是秋收时节,田里打上来的谷子晒干了自然要交公粮,而刘德厚就负责把镇粮站的粮食送到县城粮站。
他也是打算来这里碰个运气,要是遇到了人,后面也就省得再倒腾换车了。
倒也是碰巧,纪清和刚走到粮站,便看见刘德厚在一袋一袋的下粮食。
“三舅!”他高声打着招呼。
刘德厚本以为自己耳鸣,直到挺拔的小伙子站在面前了,才认出来自己的外甥,欣喜之余,又忍不住问道,
“清和,你怎么来了?我叫人给你托口信,也一直没见你回!”
最近黄芩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也怪家里那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大好的赚钱机会,眼见着要拱手让人。
这会儿见着纪清和,他心里才安稳了不少。
“你先下粮食,等把粮食下完了,我们上车慢慢聊!”外面终究不是说话的地儿。
见他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刘德厚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干活也来了劲头,喜笑颜开的就去搬粮食了。
等到公粮清点完毕,纪清和上了刘德厚的东风牌拖拉机。
这个年代的拖拉机是没有驾驶室的,纪清和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后面的车厢,仔细的用稻草垫好收音机,才在驾驶位的旁边自行加钉的一块木板上坐下。
“清和,你哥前两天就到了村里,直接在周家阳家里住下了,要收购黄芩的事情,也已经在村里传开了。”一说到这个,刘德厚就咬牙切齿。
好个周家阳,两家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截胡。
纪清和扛了一路的货物,这会儿肩头得到放松,人也就轻松起来,说话都有些轻飘飘的,
“小姨夫又没有运输线路,不找你合作吗?”
他明知故问。
刘德厚正开着车,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就急了,差点停下车来,“我的好外甥,你三舅是那中见利忘义的人吗!?”
纪弘文明显就跟自家弟弟搞不来,所以才和周家阳一起抢黄芩的生意,他又不傻,这点弯弯绕绕还是看得懂的。
一开始,生意的事情就是纪清和跟他讲的,哪怕是黄了这件事,也不能够去做忘本的人。
更何况,还是自家那个不懂事的婆娘给惹了麻烦,说起来他心里还十分愧疚。
“三舅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我是当然信你的。”纪清和盯着远处,语调轻松。
刘德厚明显没他淡定,“大不了这运输费少要点,咱们多出点钱去收药材,也不能让他丫的独占!”
一想到让周家阳后来者居上占便宜,他的心里就堵得难受。
“三舅你信不信我?”纪清和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只是侧过脸来认真的看向对方。
刘德厚开着拖拉机呢,只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莫名的一紧张,“我当然是信,你是初中生有文化,又是城里领工资的,见的世面比我多了去了!”
“这个黄芩咱能收多少算多少,不强求,不过我们的这个态度,你得保密,连三舅妈都不能说起!”
有了上一次泄密的事,纪清和也谨慎多了,“到时候进了村,你听我的安排做事就行,后面我保准你赚钱!”
“成!”
刘德厚也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外甥,总觉得他有一股非同寻常的魄力。
拖拉机的速度并不快,纪清和坐在上面摇来摇去,竟然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人已经到了周家村。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纪清和看看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拖拉机进不了村里,只能停在村里的礼堂门口,两人下了拖拉机,各背一袋货,沿着村中的小路一直往里走。
刘德厚家在一棵大樟树后面,每到晚上,树下总是坐满了前来乘凉的人。
“你们听说了吗?周队长家里那大外甥,听说要来收不少黄芩呢!”
“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等过了这两天秋收,谷子晒干分到户以后,咱们一起出动,去挖黄芩!”
“咱们周家村后面那座大山到处都是黄芩,以前谁有个风热感冒的,倒是去挖着煮水喝过,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挣钱!”
“是呢,说是挖出来洗干净晒干了就成,一斤干黄芩可以卖一毛钱!”
“那这钱挺好赚啊,我一天挖他个20斤,就能赚两块钱!”
“哈哈哈哈,你可想的真美!”
“………”
纪清和站在远处,直到他们聊到别的话题了,才慢慢的走近。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好!”他一张嘴,热络的很。
众人被他这一声喊,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副队长,这位俊俏的小伙子怎么没见过?是你家亲戚啊!”有性格爽朗的婶子已经开口问了。
“怎么的,王婶子,你这第一次见面就相中人家了!”
“哈哈哈,蕉婶有个年方十八的闺女,那能不急吗?”
“………”
面对这一阵调侃,刘德厚笑啐了一声,“这是我家小外甥,人家可是城里户口,在国营大商场做营业员的!”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谁要想攀亲带故,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
“啧啧啧,梅香妹子这命可真好,这大儿子是什么顾问,小儿子又是营业员,当初年轻的时候,我长得可不比她差,要是能到嫁到城里去就好了!”
有一个年长的妇人又感叹开来。
一群女人笑着,又是一阵调侃。
纪清和从袋子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挨个给了一颗,像是劝慰似的,
“在哪里生活都各有各的好,只要能赚钱就成!”
“不瞒大家,我这次来周家村,也是来收黄芩的,我哥出一毛,我出一毛五!大家有多少货都可以拿过来!”
在坐的这些村民们,都激动了。
“一毛五!那可是整整多了五分钱呢!”
“我可不管什么队长不队长,我就看谁给的价格高了!”
众人一下子就议论开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纪清和也没有在跟他们唠嗑,拉着刘德厚就往家里走。
一进了院子,刘德厚的老婆王立春就迎了上来,等看清楚来人后,有些惊喜的叫道,
“清和啊!!!这几年不见,越长越俊,三舅妈都快认不出来了!”
纪清和从包里拿出一袋包装饼干,递了上去,“三舅妈过奖了,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跟我小时候见的那般年轻!”
王立春被他逗得喜笑颜开的,在接过东西以后,想起黄芩的事儿,脸上又有些讪讪的,
“清和,三舅妈也不是故意的,黄芩的事儿对不住啊!”
说起这个,她自己都能悔青肠子,本想着这活没人能抢得了,哪里晓得会出这样的纰漏。
“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只是我要来三舅妈家叨扰几天,到时候有些事情,还需要您配合!”
纪清和把要卖的货品递给刘德厚,又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把糖来,分给三个站在门口张望的孩子。
一时间,院子里也热闹起来。
见他没有多说什么,王立春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连忙开始张罗,“别说客气话,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要我做什么直说就行,我进去端饭菜,咱们边吃边聊!”
等到晚饭结束,王立春又单独给他收拾出来一间房。
一天的奔波劳累,纪清和本以为自己一躺在床上就会睡着,哪里知道,在这中宁静的乡下,脑袋反倒是清醒得很。
习惯性的调出光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因为她不在本村,所以画面一直没有变动,一直是那一片割了一茬的水稻田。
这会儿月光皎洁,照到田里一片空旷,他心里也没由来一阵空落落的。
“媳妇崽崽已经回村,要前去看望她吗?”这几天一直让他氪金的系统,难得说了一句别的台词。
纪清和来了精神,翻身坐了起来。
当然!
自己花钱养的崽,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上了,难得她出现,当然是要去见一见的。
可意外的是,小人并没有睡在寝室里,而是蜷缩在一个堆满了稻草的杂屋里。
她的周围一片乱糟糟的,时不时还有老鼠爬过。
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在参加秋收吗?怎么就这几天的功夫,就搞得这么惨!!!
他去领奖的那会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物。
纪清和认出来,这是第一次登录游戏时在山洞里见到的另一个小人,李秦伟。
他不是逃离了周家村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没想到吧,当初你抛弃我,义无返顾地回到周家村,如今却是这般下场!”李秦伟趴在牛栏门口的横栏上,笑着看向缩在角落里的江沅。
那天晚上,他傻傻的一直坐在石头上等,察觉出异样回山洞查看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当时他又惊又怒,恨不得追回周家村,好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他选择了继续逃跑。
但想要逃回城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因为当天晚上坐在石头上淋了雨,他一进隔壁的红旗村就晕倒了。
后来,被一个叫罗秀英的姑娘救下,连着养了好几天病,才恢复健康。
也正是那几天时间,他得知罗秀英就是红旗村村长家的闺女,两人一来二去也产生了些情愫,索性在罗家做了倒插门。
本来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但前两天公社举行秋收推进大会,竟让他意外的又看见了江沅。
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和骄傲,她浑身狼狈,眼睛里却亮晶晶的,被群众声讨的时候,就那样挺直后背站在台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李秦伟本应该痛快的,可这连着几日,他的心里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
前几天,她一直都被拘在公社里,找不到机会接近,直到今天傍晚,听说她被押回了周家村,他这才找了过来。
江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几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气血虚亏,月经来了两天就没了,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没想到,她逃脱了跟李秦伟私奔而关进牛棚的命运,到头来却因为一次月经,而又被再次关进牛棚。
想到这些,再想起杨雪那张得意的脸,她整个手背的青筋都因为紧握的拳头而暴起。
那天,她忍着腹痛割了一排稻子,一回头,杨雪还在身后老远的地方慢慢磨洋工。
当时肚子实在痛的不行,便没忍住挨着稻草垛坐了一会儿。
杨雪当即关切的凑上前来,在了解原因之后,主动提出要给她望风,只求她等会儿帮帮忙。
也许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放松了警惕,江沅本只想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哪晓得一觉就睡过了头。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杨雪已经去报告给了村长,当即,她便被冠以懒惰逃避秋收的名头,送进了公社。
而对方也因为举报有功,获得了表彰和工分奖励。
果然,锦鲤女主不管在什么样的场景下,都能够获得好运。
怎么能让她不恨?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专门来看你笑话的,你当初要是跟了我,说不定我们就是一对自由自在的鸳鸯,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苦!”
整个牛棚里只有一盏摇曳的煤油灯,发黄的光印在李秦伟的脸上,她竟然看到了几分疯狂。
“我并不后悔!”江沅为了节省力气,又再一次眯上了眼睛。
李秦伟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劝说道,
“你不要这样固执,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这对于一个困在泥潭深处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束希望的光芒。
江沅却摇了摇头,“我就算是死在牛棚里,也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她好不容易改变了一些人生轨迹,才不要再回到故事的开始。
如果她从牛棚里跑了,那跟当初的私奔又有什么两样?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那我们就在牛棚里成了好事!也不枉费我们相爱一场,就给你留点美好的回忆吧!”
说着,李秦伟突然就激动起来。
他翻过牛棚的围栏,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她,就像胜券在握的猎手,在仔细的欣赏着猎物死前最后的挣扎。
“你疯了!你不怕周家村的人打死你吗?”江沅使劲的站起来想要跑,奈何腿软的厉害。
还没有跑上两步,又跌坐在地上。
“你现在是周家村的耻辱,你觉得他们会来帮你吗?”李秦伟笑得肆无忌惮。
其实倒不是他不怕,只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看守的人急匆匆的离开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居然敢对他的崽崽下手!
纪清和着急忙慌的戳着系统商城,花了100金币,购买了一把匕首,立刻点击使用。
江沅十分恐惧,眼前的这个情节跟她那次在梦里看到的情节,几乎是一样的。
她被关进牛棚,差点被毁了清白,然后被迫嫁给了村长家的傻儿子,痛苦一生……
她胡乱的在地上摸索着,企图能够找到点什么东西来进行反击,可是摸来摸去,除了牛棚里的稻草以外,就只有成块的牛屎。
就在几近绝望的时候,她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这应该是一把匕首!
江沅强压住内心的慌乱,颤抖着手紧紧的握住刀柄。
就在李秦伟扑上来的那一刹那,她猛抬起刀子,一把扎进了对方的大腿。
“啊!”
李秦伟本来已经沉浸在接下来的美好之中,突然被袭击,根本就躲闪不及。
他一低头,只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腿,慢慢地流进了鞋里,疼痛从大腿蔓延至全身,然后又变得麻木。
“我捅死你这个疯子!”江沅已经几近疯狂。
她的长发散开,有一半糊在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瞪得比往日更大,在煤油灯的映衬下,十分骇人。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恐怖,也许是她有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一时间,李秦伟竟然不敢再上前去。
心里一慌,他仿佛又听到远处传来了击打声,连忙忍痛捂着大腿,仓皇的逃离了牛棚。
等到人一走,江沅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整个牛棚里十分安静,她的哭声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许久,等哭到眼框里都没有了泪,她又慢慢的站起身来,双膝跪到地上,抽噎着喃喃自语,
“感谢老天爷!感谢你救我!”
纪清和看着小人不断的磕头,心中酸涩的厉害。
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钱了,花了二十个金币,买了一壶饮用水,又买了两个包子,点击了投放。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还是十分讲逻辑的,水壶和包子并没有凭空从天上掉下去,而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牛棚的墙角。
等到小人坐回去的时候,很快就摸到了纪清和投放的东西。
她先是仰头灌了大半壶水,紧接着又狼吞虎咽的把两个包子吞了下去。
也许,是哪个人偷偷藏在这里的吧?也许,是上一个关在牛棚里的人,为自己攒下的粮食?
不管怎样,因为这两样东西,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惊恐过后,疲倦袭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纪清和刚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却又看到牛棚外面鬼鬼祟祟的走来了一个身影。
这一晚上,还有完没完了?
来的这个人,正是那天大树下用裹着头巾,用喇叭喊口号的中年男人。
纪清和听不到他的声音,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话,缩在墙角的小人立刻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江沅把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住匕首。
在那个梦里,周思明就是晚上来的,他的到来赶走了李秦伟。
但同时也借着李秦伟的事作为威胁的筹码,逼迫她嫁给自己的傻儿子周大宝。
“你瞧瞧,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女知青,又何苦来受这样的罪?”周思明好似十分同情。
以前的江沅,傲气骄纵,自是没法聊嫁自家儿子的话题,是今时不同往日,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她要想好好过日子,还得他出面!
“村长,我平时干活从来都是认认真真,我那天真的是痛到没有办法,身体原因,不是故意要偷懒的!”江沅一口咬定自己的立场。
面对这只老狐狸,她是半点也不能松口。
“你知道的,大宝特别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你别看他傻,可会疼人了!你要是肯嫁到我们周家来,只要给大宝生个孩子,我保准把你当女儿一样疼!”周思明趴在牛栏边,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这城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下乡来干了大半年农活,那皮肤也比村里那些娘们嫩!
听说这江沅可是读了书的,还上了高中,要是能给周家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周家就后继有望了。
“您是村长,村长家的公子我高攀不起,给您当女儿这样的福分,还是留给别人吧!”江沅死死地瞪着他。
那场梦里,她为了所谓的清白,为了不影响城里的父母和哥哥,忍辱嫁了过去。
而如今,她本就清清白白,谁也别想让她屈服。
“你不要狗咬吕洞宾,我可是来救你的!”周思明冷哼了一声,“要是我不点头,我看谁敢放你出去!”
眼见利诱不成,他开始放狠话。
这年头,哪怕是一个男人也受不住这样的苦日子,关押的日子,想要吃饱几乎是没可能的,每天就灌些汤汤水水吊着命。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屈服,但是这个女知青,毅力太异于常人。
这么多天的苦,竟然就这样熬过来了!
“你放心,我就算是死在这牛棚里,我也绝对不踏进你们周家半步!”江沅恶狠狠的看着他。
那个眼神就像暗夜里的恶狼,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撕下人的一块肉来。
想想梦里过的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真的就磨死在这牛棚里,倒也痛快!
周思明见她油盐不进,也没得办法,只好有些气馁的离开了。
纪清和眼看着来人走远,小人也没了刚刚那股狠厉的气势,有些颓败的坐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再睡,而是一直瞪大着眼睛看着门口,就像一尊雕塑一般。
慢慢地挨着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