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募试药志愿者的当天,纪清和主动去了现场。
蒲丁蓝研制到了临床实验环节,已经是再也瞒不住,所以他也无需再避嫌。
蒲丁蓝能不能量产,决定着后续周家村村民的收入,同样也决定了他和刘德厚的收入,自然是要亲自过来看一看才放心。
“小纪兄弟,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提前准备的没有?”谭富强习惯性的询问纪清和。
小年轻的脑子活络,想问题甚至比他都还周全,他得承认。
纪清和扫了一眼现场,问道,“在试药的期间,你怎样确保患者不会因为误食其他东西,而影响药效?”
说直白一点,就是患者拿了药回去以后,自己又乱吃东西,到时候吃出了问题谁来承担责任…
“到时候我们都会提醒患者要注意饮食,他们没必要跟自己的病情过不去。”谭富强也想到了这一点。
纪清和没有说话,这个年代的群众,是比较淳朴,敲.诈.勒.索这样的事情,应该少有。
但也不得不防。
“你去把今天要给他们的药剂,先不要进行分装,统一放到一个容器里,到时候逐一装瓶。”
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让所有患者都看到自己拿的是同一药物,从根源上可以震慑那些心思不轨的人。
谭富强连连点头,“这个可行。”
纪清和继续说道,“另外,分装剩余的药物,一定要给信得过第三方保存好,或者说放到人人都可监督的位置。”
只有这样,到时候服用药物的病患当中,万一有人出现意外情况,还有证物封存。
“好。”谭富强连忙记下。
志愿者按年龄阶段分为三个组,未成年人、青壮年以及老年人。
纪清和没什么事儿,就一直盯着那些志愿者,观看他们的病症状况。
因为是新药,许多人心里心存顾忌,所以来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其中又以年轻人最少。
这些试药志愿者,主要为风热咳嗽,咽喉肿痛之类的热性炎症患者,所以办公室门口时不时有清嗓子或者咳嗽的声音传来。
突然,他在队伍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中平。
一段时间不见,周中平已经长出了寸头,可能是在里面吃了不少苦,脸颊都瘦下去两道痕。
见到纪清和,对方明显眼神发虚,下意识的就往后面躲。
“怎么?你生病了?”纪清和走过去,在他旁边站定。
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嗯,从里面刚出来,有点不适应,感冒了,喉咙痛。”周中平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神。
昨天,谢长亭找到他,以母亲的秘密作为威胁的筹码,逼他前来试药。
他进去的这小半个月,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闹的,竟然让谢长亭吐了300多块钱出来,还在机械厂给他买了个工作。
但是事与愿违,机械厂知道他的事情以后,并没有批准入职,如今已是进退两难。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别人手上?”纪清和扫了他一眼,“从你刚刚进到院子里来,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你看这里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适的症状,而我觉得你健康的很!”
他的声音不大,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你要想清楚,药厂试药的过程每一步都很规范,而且你所服用的药物,都会留底存证,如果在试药问题上做假证,你很有可能就会被以寻衅滋事,再次送进去!”
这一句话,让周中平猛地抬起头来,嘴唇开合数次,“我不想再进去了。”
就因为替谢长亭办事,他失去了太多,那里面绝对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中平把头重重的低下去,嘴唇哆嗦着,“可是,我妈妈的把柄捏在谢长亭手里,如果我不来的话,他就要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去给余小芬送钢笔那一次,也是谢长亭要求的,他也是没有办法。
“那你想一想,你觉得替他做事有尽头吗?为他做事,你已经没了工作,现在再去找一份工作也很难吧。”纪清和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实话跟你说,现在投入实验的这种药,如果通过了临床验药期,那么就会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来投入量产,而下乡收药这件事是由我来负责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来收药,工资绝对不亏待你!”
“可是…我母亲…”周中平是很心动,但仍然有些放心不下母亲的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你母亲在外面有人了吧?”
周中平的母亲张志慧,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当年之所以会嫁给周中平的父亲周有根,完全是因为对方下三滥的手段。
而她一直深爱的那个男人黄有福壮年丧妻,之后一直未娶,两人在一次意外相见下旧情复燃,就等着周中平成年以后,能够重新在一起。
婚内出轨固然不对,可是周有根是一个极其暴躁的性子,这些年对张志慧动辄打骂,离婚的事情,她又哪敢提出来。
“你怎么知道?”周中平十分震惊。
母亲是一个十分克制的人,纵使情难自禁,也没有失去理智,这么多年了,他撞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谢长亭会知道,完全是因为一次他酒后说了胡话。
别人怎么会知道的?
纪清和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原主在做营业员的时候,黄有福曾在店里买过一款老上海的女士表,而那款女士表,不久之后就戴在了张志慧的手腕上,而张志慧买的男士牛皮鞋,黄有福也有一双同款。
世界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再加上药厂流传的那些绯闻轶事,就不难猜出来两人的关系。
“这些年,你母亲过得不容易,她的青春奉献给了你,就让她度过一个快乐的中老年生活吧,作为儿子,你也应该帮帮她。”纪清和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周中平愣在那里,他没有想过,事情还有这样的解决办法。
母亲在这个家里确实过得不快乐,被打被骂更是常事,也许,他就不应该为了家庭的完整,自私的阻碍住她的幸福。
“好,我听你的!”周中平犹豫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如果母亲的事情解决了,谢长亭的手里就再也没有他的把柄,纪清和再给提供一份工作,他的未来,就还有希望。
纪清和微笑着颔首,带他进了办公室。
——
蒲丁蓝的试药期为期三天。
患者试用结束的那一天,纪弘文提前找到了周中平。
不得不说,谢长亭作为他那便宜弟弟的死对头,还挺机灵,找的人不仅对药厂有微词,对纪清和更是恨之入骨。
“等会儿做患者访问的时候,你就说吃了药以后犯困,肚子痛想呕吐,而且想咳嗽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如果说试药患者当中,不良反应过大,临床实验通不过,蒲丁蓝就没有办法量产。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唱衰了。
“好,我听你的。”周中平顺从的点头。
纪弘文很满意,“那你就先进去,等会儿我带着孙副厂长一起进来的时候,你看我的手势行事!”
过了今天,他再也不会在药厂看到纪清和,再等到药厂分了房,就可以从家里住出去,一切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蒲丁蓝临床实验数据统计是件大事,不仅王健康到了现场,连厂长张胜成也来了。
“健康啊,要是蒲丁兰能够成功量产,你可是个大功臣啊!”张胜成自从进了蒲地蓝研制区,就一直面带笑容。
因为年纪原因,他即将退居二线,能在厂长这个位置上再留下辉煌的一笔,是他梦魅以求的事情。
“只要能为药厂做贡献,是我的光荣!”王健康站的笔直,还正经的行了个军礼。
张胜成见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心情大好的踱步来到复诊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医生旁边的纪清和,觉得眼生的很,
“小伙子,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好像从没见过?”
纪清和收回目光,礼貌的朝他笑了笑,“我叫纪清和,不是咱们药厂的员工,不过我父母为药厂工作了一辈子,我也算得上是半个药厂人了!”
“这一次能研制出蒲丁蓝,纪清和同志帮了不少忙!”谭富强站在一旁,适度的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张胜成眉开眼笑的,“小伙子挺不错,富强,等到开春招工,对于咱们药厂工人的后辈,能关照的还是要尽量多关照!”
谭富强就是等他这句话呢,连忙点头应和。
“哎呀,厂长也在啊!我一听到健康兄研制出了新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祝贺,没想到您比我还着急啊!”孙济才春风得意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健康哪里不知道他是来等着看好戏的,但是嘴上却仍然客套着,“哈哈哈,不过就是一味普通的镇咳消炎药罢了!哪里用得着劳烦济才兄!”
紧接着,两人又是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纪弘文默默地从门边挤进了办公室里,在他进来不久之后,周中平也默默的向医生的复诊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