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橙眼睁睁地看着自她出国后就再也没见过的父亲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直接僵在了原地。
“橙橙, ”邱毅温和地唤她，说：“好久没见了。”
邱橙在父亲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就调整好了表情。
她平静地瞪着他，没说话。
邱毅扭头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回过脸来询问邱橙：“找个地方聊？”
邱橙直接问：“聊什么？”
邱毅说：“这儿人多嘈杂，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说。”
邱橙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父女俩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消防通道前。
邱毅转过身来, 微拢眉心问邱橙：“你这几年就干这个？”
他说话的语气让邱橙很不适。
邱橙皱眉道：“我的职业有名字, 是模特。”
“你在国外学的什么？为什么去当模特了？”邱毅追问。
邱橙觉得很好笑。
当年她出国后他都没关心过问过一句，现在却问起来了。
“表演专业，毕业后不想做演员, 条件又达到了模特的标准，就当模特了。”她的语气很冷淡。
邱毅沉了口气, 说：“橙橙, 你原来很优秀的, 沈大物理系在全国都是数的上的顶尖专业，爸爸以为你出国后会继续在物理这门学科上有所造诣, 可你怎么就……”
他顿了顿, 似乎终于找到了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她：“怎么就堕落成了现在这样？”
堕落。
邱橙嘴角轻扬起来，“堕落？”
“你是对模特有什么偏见？从事物理相关工作的人也不见得比模特挣得多, 我怎么就堕落了？”
邱毅试图解释：“爸爸不是这个意思，这跟挣钱多少没关系。”
邱橙一针见血道：“那你就是从心底看不上模特这个职业呗，觉得你女儿现在当模特说出去给你丢脸？那你就别认我这个女儿不就好了。”
邱毅压低眉骨冷下脸来, 严肃的语气微微带着斥责：“橙橙！”
“你原来不会这样跟爸爸说话, 没大没小的。”
邱橙好心提醒他：“因为你根本不配让我尊敬你啊，爸爸。”
她像个浑身带刺的刺猬, 笑着往邱毅心口上扎洞：“一个出轨的男人还想在孩子这里找父亲的威严？”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女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往这边走来。
小男孩看到邱毅，立刻松开母亲的手, 朝着熟悉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爸爸！”
邱橙满心燥怒，她冷冷地继续说：“祝你能在你宝贝儿子身上找到做父亲的威严。”
她说完就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直接离开了秀场。
走出去后，邱橙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也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
邱橙沉沉了吐出一口气。
自从离婚后就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几年后再见面，一上来就质问她怎么堕落成这副样子，言语间处处透着对她成为模特的鄙视。
可他怎么都不记得，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
以前每年他都会陪她过的那个农历生日。
真是个好爸爸。
邱橙敛起一身的刺，掏出手机给唐然发消息，让唐然先回，不用等她。
她沿路往前走，在附近寻到一家蛋糕店。
邱橙推门进去，要了一个6寸的生日蛋糕。
买完蛋糕从店里出来，邱橙拎着送给自己的生日蛋糕没走几步路，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邱橙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妈……”
宋洁根本不等她说话，就直接质问：“橙橙，你在哪儿？你不是说你今晚很忙吗？怎么会跟你爸见面！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准见他吗！”
邱橙皱紧眉心，试图解释：“我今晚有秀啊，在秀场碰巧遇见他……”
刚挂断邱毅电话的宋洁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极度不安的她一个劲儿地要求邱橙回家：“你回来，回妈妈这里来！现在就回家，妈妈要见你！邱毅那个畜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
“妈，你冷静点，”邱橙努力压着情绪想安抚宋洁：“我不会跟他走的，况且他已经有新家庭了，也不可能跟我有过多联系……”
宋洁几乎要抓狂地喊：“我要你立刻回家！你听不见吗？！”
突然，有个过路的行人不小心撞了邱橙一下。
邱橙没有拿稳蛋糕盒子，生日蛋糕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邱橙垂眼盯着摔得不成样子的生日蛋糕，奶油飞溅到盒子上，水果掉的七零八碎，那句“生日快乐”四分五裂。
电话那端的宋洁还在声嘶力竭地哭闹：“你给我回来！橙橙，妈妈要你回来！你不要妈妈了吗？”
此时此刻，邱橙突然觉得，这十多天的风平浪静，仿佛只是她们各自努力粉饰出来的假象。
父亲看不起她的职业，说她堕落，对她失望。
母亲不管不顾地掌控欲让她窒息到难以喘气。
她给自己买个生日蛋糕，结果还被摔成烂泥。
26岁的生日，过得一塌糊涂。
身体里一直勉强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无法承受重压，在这一刻突然断裂。
随之而来的，是邱橙彻底的崩溃。
她怔望着地上摔得惨烈的生日蛋糕，话语平静地问：“是不是把我逼死你才满意？”
“不过就是一个臭男人，一场失败的婚姻，”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为了一个出轨的渣男把你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把生活搅得一团糟，这还不够，你还要掌控捆绑我的人生。”
邱橙用尽全力喊出来：“你说你没错，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
“我受够了，”邱橙浑身颤抖着说：“我受够你了！我不会回去，你有病就去看病，别再缠着我！在你没正常之前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
她喊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邱橙蹲下来，想把已经无法吃的蛋糕拎起来扔到附近的垃圾桶。
然后，她面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
邱橙浑身僵硬，几秒后，她慢慢地仰脸。
在视线上移的过程中，她的眼睛里映出了男人的西装裤，手里拎的生日蛋糕，黑色的西装外套，修长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然后是……
他的脸。
秋程微抿着薄唇，眼帘低垂，正凝视着她。
“小橙子，”他在她面前蹲下来，目光温柔地望着她，低沉的话语里含着心疼：“生日蛋糕还有，快乐也会有的。”
被父亲看轻时她没哭。
被母亲纠缠时她也没哭。
看着蛋糕摔得不成样子情绪突然崩溃时，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却在这一刻，邱橙突然绷不住，觉得特别委屈。
眼泪刷的一下从眼眶滚落下来。
她蹲在地上，身体发抖地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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