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看看没有落下的东西, 之后就要走。
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行了一礼, “臣妾想带着妹妹一起去。” 父亲也随圣驾去幽州, 侯夫人又不在京城,妹妹跟着她去幽州更稳妥。
皇帝点头应允,只是又道,“贵妃,整理行装时带上那件寝衣。”
“月白色那件么?”这个要求真奇特, 她双眸懵懂地看着皇帝。
皇帝摇头提示道,“什么都遮不住的那件。”
什么都遮不......于心然脸色唰地一下红了,这描述可以说是十分精准了。这个好色之徒!之前还装模作样叫她不许再穿。
她不置可否,忙着逃离灵兮殿,顾不得贵妃仪态。搬了圈椅踩着上了窗台又跳到窗外的花丛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熟练。
回到芙蓉轩,“快收拾行李去幽州!”还未进门便着吩咐了正在花园中洒扫的宫人,这芙蓉轩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宫人们惊喜不已,立即去抬行行李箱子,“娘娘我们可以跟去幽州了?”
趁着这空荡于心然沐浴更衣,又唤来一喜为她梳头。芙蓉轩里的宫人没有一个闲着的,全都忙得团团转。
终于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打点完毕,她以端庄姿态重新折返灵兮殿。皇后已进了灵兮殿正殿,淑妃在偏殿。并不奇怪,她们二人若再一起多呆会儿该闹起来。
“你来做什么?”皇后疑惑地问。
“贵妃进来伺候。”从内室传来皇帝的声音。
她立即低眉顺眼地对皇后行了一礼,转而去内室的屏风后。大太监将手里的外袍递过来,换她为皇帝更衣。
“到了幽州,要去寺庙里祈福,正月祭祀贵妃因病未去,若再不去,恐遭宗室非议,不成体统。”皇帝替她回了话。
这还是头一遭他在皇后面前偏袒她。于心然一边帮皇帝扣着外袍扣子,唇边不自觉有了笑意。
皇帝自行理了理袖口,吩咐大太监,“去御书房将贵妃正在抄的几本史书也一并带上。”声音也足以叫外室的人听见。
“奴才立刻去办。”
怎么去了幽州还要抄书?!于心然心中的小窃喜全散了。松开手头象牙扣子仰头向皇帝,确定他是说真的,并非开玩笑。这人真翻脸无情!
“寝衣带了吗?”皇帝垂眸也看向她,语气一本正经地戏弄。这句外面听不见。
于心然心生恼意,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继续为他扣扣子。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离了皇宫,沿途下榻之地虽然比不上皇宫华美精绝,但也算是舒适,只皇后颇有微词。皇帝并不闲着,一路体察民情、巡视河工,夜里也并不招人侍寝。且不知何缘由,在膳食方面提高了警惕,每一道菜,即使是瓜果点心,不论是帝后还是妃嫔要用的,都由专人先行试过。
一路走走停停欣赏风光,渐渐感受到丝丝春意。在宫里处处如履薄冰,前阵子麻烦更是接踵而至,这几日于心然松快不少,心境也有所好转。
半个月行程之后,马车队伍终于抵达幽州行宫。
行宫依山傍水而建,远观气势磅礴,山顶风光最佳,算上半山腰的宫宇建筑,规模并不输皇宫。
每年春夏两季政务并不繁忙时,皇帝爱来此处消遣。百官之中除去少数因职务关系必须留在京城的,其他也都随圣驾而来,此为陛下恩典。
官员不论职位大小皆只能携家眷宿于山下,皇室宗亲则多数被安置于山腰处的宫殿。至于宫里的主子,则乘坐马车上山,住进山顶的宫殿。
山中冬暖夏凉,相较于皇宫,幽州行宫少了几分庄严肃穆,多了几分诗意。尤其今日抵达时天清气爽,山顶蔚蓝无边,白云轻描淡写地浮于空中,真是避世仙境。
舟车劳顿,妃嫔们一道在正殿用了膳,便要各自回居所小憩。
“奴才有罪!”行宫的总管公公突然跪倒在正殿中央。
“怎么?”皇后问。
“奴才们前一个月前收到消息,说皇后娘娘并不驾临行宫,故而派了人修葺朝晖殿,只盼着来年皇后能住的更舒适。没想到......”
“你的意思,现在本宫的寝殿不能住人了?”皇后凤眸瞥向战战兢兢的总管公公。
总管公公吓得立即磕头。
于心然在一旁看好戏。山顶宫殿无数,她第一次来还时常迷路。然而只有三座离皇帝的寝宫最近,分别为皇后的朝晖殿,淑妃的月合殿,以及她的未央殿,如今皇后的寝宫不能住人了,不知她要如何决断。
皇后着绛色滚白狐毛凤凰长袍,一双略显凌厉的的双眸配上上扬的眼梢,气质出众华贵如怒放牡丹,她扫视过众妃嫔,悠悠道,“本宫回月合殿住。”
月合殿曾是皇后的寝殿,只是她后来迁居新宫殿,淑妃便占了月合殿。
“臣妾这两年来一直居于月合殿,娘娘这样坐未免过于强横。”
正当其他妃嫔以为淑妃会如往常一般忍让之时,她并未退缩,正面与皇后对峙。
“谢淑妃,在你还是侍茶宫女之时,本宫就已经住在月合殿,后来迁居也并未说要让给你,是你自己毫无规矩鸠占鹊巢。”
才刚到幽州,这两位便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架势。在此事上,皇后似乎也并非无理取闹。于心然与其他妃嫔站到一处看热闹,她顺手还从桌上摸了个果脯吃。
谢清饱读诗书,在辩论这一方面当然不肯认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你一人占了两座寝宫?那若将来再迁居别处,那便是占三座、四座、五座寝宫?臣妾当年住进月合殿时,它可是空着的,难道每一位妃嫔入住空着的寝殿,还要去征得上一位宫殿主人的同意?”
谢清反驳得真真妙极了。
“本宫是皇后,命你去哪儿住你都只有从命的份。”皇后凤眸含着鄙夷,在她看来,谢清的出身比起于心然都差了好大一截,只是个没脸没皮爬上龙塌勾引皇帝、侥幸攀了梧桐枝的婢女罢了!
“皇后之尊、皇后的权力,并非是用以随意欺压他人的。”谢清一反常态,并不退让,“臣妾要请皇上定夺此事。”
“你们看什么热闹,都各自回去!”皇后怒斥殿里其他噤声看热闹的妃嫔。于心然也位列其中。
她们二人还真去了书房面见皇上。若是允许,于心然也想跟着去那儿继续看热闹,不知是谁最后夺得了月合殿。
没戏看了,妃嫔们各自散去,于心然带着宜枝和一喜回未央殿,行宫伺候她的宫人们早已经将寝殿上下打扫干净,焚了熏香。
“娘娘,行宫比皇宫更美更好。”宜枝惊喜地四处张望。虽然殿里比不得皇宫富丽堂皇,但在这儿能感受到四时之景,仰头便是悠悠天空,夜里繁星漫天,山下湖泊,山涧清泉,后山的猎场,过几个月便可见桃花开遍,若待到秋日枫叶如火。
再无半分皇宫之中的压抑沉闷,于心然也更喜欢住在这儿。才坐下歇息喝茶,小宫人进殿来禀告,“贵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看热闹是一回事,自己被搅和进去又是一回事。
她匆匆赶过去,御书房中三人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看情形已经是据理力争过了,跟战后的战场一般,满目疮痍只在心里。没来由地找她来做什么?又关她什么事?
“贵妃觉得,月合殿该谁住?”皇帝问她。此言一出,皇后与淑妃纷纷看向她,这二人都非等闲之辈,一个嚣张、一个阴险,轻易能将她撕个粉碎。
皇帝明知她的处境,故意刁难?心头一恼想了个气死人的答案,她忍住唇边的笑,面不改色道“臣妾觉得,不如皇后住月合殿正殿,淑妃住月合殿偏殿。”说完忍不住为自己拍案叫绝,若真的这样住,不出一个月,皇后淑妃二人其中一个非死即伤,真真精彩。
一时间,皇后和淑妃的淑妃的眼神皆变得不善,若眼神能杀人,她大概会被千刀万剐。
“唔,臣妾可以将未央殿让出来给淑妃姐姐。”于心然立即改口。
“不成,本宫不同意。”皇后反对道,“尊卑有别,你身为贵妃怎可以轻易退让。”
皇后有皇后的盘算,她恨不得谢清住得离皇帝远远的。
“贵妃懂事,那么就委屈贵妃了。”皇帝拍案决定。
什么?于心然一时愣住,浑然不敢相信皇帝就这么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客气一声罢了!未央殿从建成起一直都是她住着的,虽然自己并不在乎与皇帝住得远还是近,可这人未免过于偏心了吧?!
皇后见此情形已无转圜余地,可自己得以住回月合殿,也算是保住了皇后的颜面,带着怒意骤然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谢清占到便宜,算只输了皇后半局,比料想的结果更好,行礼莞尔一笑,“臣妾遵旨,臣妾这就下去收拾行李。”
“......”于心然哑口无言,从前谢清装得多么心善谦让,这次倒真不客气,那她怎么办?她行李都已经拆开了。
“臣妾住哪儿?”她勉强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询问。
“往右边看。”皇帝立在御案前亲自整理带来的书籍,伸手指了指。
右侧敞开的窗户半敞着,窗口种有几棵桃树,其他什么都没有,皇帝不会叫她打地铺睡在书房吧?
“那里是星阑阁,朕还是皇子时在行宫的住所,贵妃若不嫌弃,就搬去那里住吧。”皇帝一边整理手头的书,一边同她说话。
于心然视线绕过树枝,才明白皇帝指的是不远处那座宫殿。只与书房隔了一条道儿。想到皇帝吩咐大太监带了那几本史书,住那儿简直为来书房抄书提供了大大的便利!
再想想别的妃嫔都去游玩,她被拘在这儿抄书......不成她不要住星阑阁。
于心然凑到皇帝跟前,双眸水汪汪地看着他,“臣妾小的时候,曾经有幸随父亲来过幽州避暑。山下的宫殿臣妾也能住得惯。”
皇帝手里拿着几册书籍,听了她的话停下动作侧过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脸色已然阴沉。
“臣妾的意思是,臣妾能不能去山下与妹妹同住?”皇帝偏心,将她的寝殿给了谢清住,正好她可以与妹妹团聚几日。
皇帝听完双指勾了勾示意她再靠近些,于心然照做,心中窃喜想着难道他同意了?忽得皇帝长臂揽过她的肩,铺天盖地的压迫气势压得她瞬间只想逃离,他凑近附于她耳畔轻吐两个字。
“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权势地位给了别人,宠爱偏心给了别人,睡一定要睡在贵妃这儿,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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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做、梦、”
说完便彻底松开手, 又去整理案上书籍。
“......?!”皇帝从未这样对待过她。等于心然反应过来,明白皇帝在故意戏弄。他真实的那一面比想象中更坏。
“贵妃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么?一天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臣妾不敢,臣妾先行回去了。”身为宫妃该恪守礼仪, 她都明白。
“既然来了, 抄一会儿书再走。否则朕怕他人有微词,说朕出尔反尔,过于袒护贵妃。”她要抄的史书皇帝都已经整理出来,叠在御案上。
他总搬出礼仪教养、皇室规矩来束缚她。于心然无法反驳只能坐下, 打开砚台开始磨墨。
“贵妃幼时来过行宫?”
“并非幼时,大概是在进宫前三年,皇上即位第四年。”那会她才十三岁, 侯夫人已经有意要叫她进宫,故而那年她随着父亲来了幽州。
“朕怎么没见过你?”
“臣妾在宫宴上见过皇上啊,宴会上人头攒动,皇上不记得臣妾是正常的。”
皇帝点点头,“那是第一次见朕?”
待墨磨好,她从笔筒里挑了一只笔蘸墨继续抄书。
“朕在问你话。”
“皇上不是要臣妾抄书吗?臣妾不能一心二用。”抬眸看向皇帝, 眼神中略带着狡黠机灵, 无形的挑衅。她心里堵着不舒服, 凭什么要她将未央殿让给谢清住?
没想到这句不但未令皇帝冷下脸, 他反而舒展眉眼, “可是朕看贵妃从前抄书时候能一边吃点心一边抄, 怎么就不能与朕说话了?”
“是臣妾第一次见到皇上。”她回答皇帝方才的问题。
“初见时,贵妃对朕印象如何?”
“高高在上,令人心生敬畏。”那年刚过完年,她随着父亲来此行宫,宴会时远远望着年轻的君王, 他着龙袍外披银白色狐裘。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进宫成为他的妃嫔,随众人都朝他跪拜,而他以俾睨万物的孤傲之姿坐在主位之上,如同遥不可及的皓皓明月。
“唔。”皇帝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书房的门窗皆敞开着,行宫的风都比皇城的风更温柔些许,吹动鬓边青丝与案上的书页。皇帝明明专注于整理书籍,却及时取了纸镇帮她压住。
只是,为什么才到行宫她就要被居拘在这抄书!外头天清气爽,方才其他妃嫔似说要去池子边看鲤鱼,她也想去,可又不能直接跟皇帝说她想去鲤鱼池那儿玩。又忍耐片刻,抄完一页搁下笔,一本正经道,“皇上,臣妾不能在呆书房太久,一会儿皇后娘娘那儿摆宴。”
入住行宫第一日要宴请权贵大臣们家的主母和贵女们,这是历来不成文的规定。小宴设在晚上,于心然不想抄书,以此为借口。
“嗯,爱妃去吧。”皇帝并不抬头,依旧在归置书籍。
“臣妾告退。”她暗自欣喜,唇边的笑不自觉晕染开来。正值妙龄,是贪玩儿的年纪,从前在宫里头拘束惯了,到了行宫便再也抑制不住,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别在小宴上耽搁太久,夜里朕过来星阑阁。”背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还真是不心疼她,这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她难道不累吗?怎么不去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