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三月初,莫名其妙地被封为钦差出使藏地的礼部侍郎蒋德璟,跟着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带着大队人马物资,一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师。
所以,当等得有点心慌慌的一等奉恩侯额璘臣听闻此事,再次前往理藩院求见吴惟英的时候,崇祯皇帝对于鄂尔多斯诸部蒙古人的安排,已经定下来了,只是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而已。
“鄂尔多斯部牧民既然归附大明,即是陛下赤子!只是汝部先投林丹,再附女真,若是继续留之原地,大明朝廷何以服众?!
“汝等鄂部贵人,今后居留京师,朝夕侍奉天子,坐享世爵世禄,岂不美哉?!此天子所以厚待汝部也!
“至于汝部牧民部众,汝等既来京师,此辈人即已与汝等无干!留置原地也好,迁徙他处也罢,又有什么异同?!
“今日奉恩侯既然亲自来问,我等也不瞒你,陛下已应许乌素图召活佛之所请,钦命鄂部迁转藏地大宝法王辖区安置!”
说完了这话,恭顺侯吴惟英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看着目瞪口呆的额璘臣,继续说道:
“汝部贵人在京侍奉天子,部众牧民入藏侍奉活佛法王,这可是鄂尔多斯诸部莫大的福缘!奉恩侯该当上表谢恩才是啊!”
听了恭顺侯等人的话,额璘臣呆立不语良久,最终怅然而去。
两日之后,崇祯皇帝在乾清宫中,看到了奉恩侯额璘臣等人署名由理藩院转呈的谢恩奏章。
说起来,崇祯皇帝并不是非要把定居河套之地已经多年的鄂尔多斯诸部蒙古人换个地方安置。
四五万的人口规模,而且中大多都还是老弱,实际上对于今时今日的大明算不上太大的威胁。
最终之所以还是决定接受萨木腾敖斯尔活佛和理藩院提出来的这个有点异想天开的主意,主要也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若是额璘臣等人归附之后,崇祯皇帝还像大明朝之前的皇帝们做的那样,只是简单册封了事,然后仍将这些蒙古贵族的上层人物留在其本部之中,那么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之后,这些边地部落又会成为大明边地之患。
尤其是河套之地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一旦鄂尔多斯诸部的人马再次发展壮大或者投靠了漠西蒙古,那么立刻就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为此,崇祯皇帝将鄂尔多斯部的上层悉数召入京师,封爵定居。
然而此举固然能够使得鄂尔多斯诸部失去共主、群龙无首,从此一盘散沙、翻不起大浪,但却避免不了鄂尔多斯诸部蒙古人被其他蒙古部落所招揽。
特别是在林丹汗率部进入青海的情况下,河套与青海之间只隔着一个狭窄的河西走廊,失去了共主的鄂尔多斯蒙古人,反而很有可能重新前往依附林丹汗。
如此一来,岂不白白便宜了林丹汗?!
至于将其重新安置在漠南的问题,崇祯皇帝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人口众多的漠南蒙古各部好不容易在林丹汗、女真人和大明军队的轮番占领之下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你现在在安置过去一支多达四五万人的蒙古部落,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思前想后,唯有萨木腾敖斯尔活佛提出来的这个主意,反倒是对大明最为有利的了。
一来鄂尔多斯诸部迁入藏地,不仅断了林丹汗重回河套进而重回漠南的念想,而且也会立刻将林丹汗的注意力吸引到青海以南的藏地去.
二来鄂尔多斯诸部迁入藏地,此时身在藏地的明封大宝法王、俺达汗封的**喇嘛等藏地黄教僧王们,或许就不会为了急于应对林丹汗进入青海藏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去联络漠西蒙古各部求援,请和硕特部首领图鲁拜琥入藏,建立和硕特汗国了。
如此一来,漠西蒙古中的准格尔部,也许就不会那么快统一漠西,迅速崛起了。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以说是一环扣着一环。
剑走偏锋式地让鄂尔多斯人入藏,或许最终难以避免林丹汗西迁青海在历史上引起的连锁反应,但是至少可以适当地缓解一下乌斯藏地区黄教僧王们的紧张情绪,为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将来收拾青藏等地赢得一段相对宽裕的时间。
崇祯三年三月初八日,崇祯皇帝带着两位在京的阁臣首辅李国镨与阁臣徐光启,在紫禁城前朝文华殿里,一起召见了入宫陛辞的地方督抚,其中就包括梁廷栋、马士英两个。
在崇祯皇帝的亲自主持之下,转任兵部尚书南居益向接替其直隶总督职务的梁廷栋简单交接了其在直隶总督任上的未尽事宜。
而崇祯皇帝本人,也郑重其事地向如愿以偿升任总督的梁廷栋,讲了自己对于直隶总督衙门前往天津府城之后的一些注意事项。
梁廷栋这个人颇有一些才干,只是为人心胸狭窄,喜欢睚眦必报,同时既非阉党,又非东林,所以在朝野上下的风评和口碑一向都不太好。
特别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很多主张,都与孙承宗、孙元化等人不同,也因此,他在担任了兵部尚书之后,不仅解除了茅元仪的职务,而且也将孙元化驱离了朝堂,杯葛了许多孙承宗大力推行的政策。
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原本不想用他,只是找来找去,朝中的文官大臣要么是东林党人,要么就是东林党的同路人,而其他地方的督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供调任,所以找来找去,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虽然心胸狭窄,喜欢搞些阴谋诡计来排除异己、打击报复自己的政敌,但是却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得志便猖狂,给权就敢用,不怕得罪人。
这样的个性,用在直隶总督的位置上,去做一些其他清流文官不敢去做的事情,还是比较合适的。
崇祯三年三月初七的文华殿内,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红光神采飞扬的梁廷栋,缓缓说道:
“梁卿久任天津,于天津等地募民开荒屯田,力行卫所改制,颇为用心用力,成效显著,这些事情皆在朕的眼中!”
“今后升任直督,权责自又不同。朕望梁卿再接再厉,为大明为朝廷另立新功!”
自从三月一日建极殿朔日朝会诏令一下,梁廷栋即快马进京,当初从兵部侍郎任上外任天津巡抚,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由不得他不心花怒放,此时听了皇帝的勉励之语,梁廷栋立即躬身行礼,朗声说道:
“为陛下守牧一方,乃臣子平生夙愿!陛下以北直隶京师腹心之地托付与臣,臣必不负陛下之所托,陛下但有所命,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梁廷栋的表态,崇祯皇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梁卿所言不错!北直隶乃皇明腹心之地,一举一动皆是天下瞩目!朕以此腹心之地托付于卿,实望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略一停顿,然后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有数件事不得不与卿明言。
“一者,北直隶前两任总督推行之各项新政,务必萧规曹随,不能人走茶凉、人无政息!
“二者,尽快与南爱卿交接北直隶督标,尔后组织人马逐一清查辖内户籍及民田、官田、屯田等田亩数量。
“三者,行文辖内各地官府,但凡无主之荒地谁垦谁得,北直隶无地少地之百姓,皆可北上边外,入籍热河。
“举凡入籍热河者,每户一青壮可垦荒田十亩!
“四者,卿等交接之后,直隶总督衙门要尽快迁往天津!不过,天津水师及大沽口船厂一应事务,仍由天津知府兼兵备道沈廷扬全权负责,直隶总督府只需提供一切方便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