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不乏嘴上功夫厉害,喜欢纸上谈兵的人。
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霍檀女扮男装,霍家欺君罔上的罪名在朝堂闹得沸沸扬扬。
以赵宰辅为首的众臣,弹劾霍北霆与霍檀,要求召回霍家所有人回京都,抄封霍家。
谢靖虽然与赵家各为其主,可是这件事情上,他是憋屈得很。
霍家,他当然也想除,然而现下是紧急关头,他唯一的儿子谢景枫还在前线,若是没有霍家,他能否活命回来都是问题。
权衡利弊后,他心里清楚,此刻不是收拾霍檀的时候,只是他身为国舅,却有苦难言。
平时那些保持中立,或是不属哪个党派的世家,不少人站出来支持霍家。
其中以秦正松为首,他权势虽不如谢赵两家,可言辞犀利,说话一语中的。
弄得庆帝进退两难,犹如被风吹的草,拿不定主意。
庆帝烦躁不已,他总不能明说,自己想等霍檀收复北漠后再办霍家。
他要替穆洵扫清障碍,没有后顾之忧,即使他忌惮霍家的威望,也只能先忍着。
秋后再算账,也不晚!
赵宰辅说:“国有国法,若是不惩治霍家的欺君之罪,如何能立国?皇上的威严何在?”
秦正松呵斥:“如今大庆的繁华与安逸,都是霍将军带领众将士拼命守护的,你们在此逍遥快活,可知潼关宁江一带过的依然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惩治霍家,不仅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还能助长北漠的气焰,潼关一旦失守,他们的水师便会踏江而来!”
赵宰辅哼道:“几十年来潼关固若金汤,莫非都是霍家的功劳?这天下难道姓霍吗?没有了霍家,咱们大庆就没人守得住潼关了?”
有人跟着附和:“霍老侯爷生不出儿子,就瞒着所有人做出这种事,还让女儿上战场,岂不是贻笑大方?”
秦正松挑眉,沉沉地说:“一个女人在前线抵挡北漠大军多年,你们不觉得羞愧吗?我们有何资格怪罪霍家任何人?”
“女扮男装即使有错,那霍家也是功大于过,试问这样的霍家,怎能处置?”
赵宰辅不以为然:“秦大人这是将前线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霍家啊,你将万千将士置于何地?”
秦正松冷冽一笑:“现在给你万千将士,赵宰辅能上阵吗?”
赵宰辅噎住,气怒地瞪眼。
众人也无力反驳,只是气得牙痒痒。
霍家对大庆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
一时间,紫和殿的气氛剑弩拔张。
赵宰辅沉吟一瞬后,朝皇上抱手作揖:“皇上,您若不对霍家使用雷霆手段,北漠人定然是看笑话的,会说我们是惧怕他北漠,连犯错的霍檀都不敢收拾。”
“到时候我军将士憋屈,而敌方有恃无恐,形势对潼关很是不利啊,所以绝不能容忍霍家的欺君之罪。”
庆帝沉着一张脸,眸子里能冒出火来。
赵宰辅步步紧逼,不似从前那般察颜观色,懂得他的心思。
他沉不住气,难道穆洵也忍不得这一时半会?
庆帝若有所思地说:“赵爱卿,他们都在晋州做后援,此时召回霍家人是否会不妥?据说潼关现在的情形并不好啊。”
赵宰辅不以为然,即使没有潼关,还有宁江那道天堑,大庆短时间是没有忧虑的。
可这次的风波一旦过去,以后还能怎样拿霍家问罪?
打铁还得趁热呢!
庆帝迟疑,嘴角不停抽动着,那种想干又有诸多顾虑的纠结,挠得他心里堵得慌,再加上身上时不时奇痒无比,他瞬时就心浮气躁。
秦正松为首的那些大臣世家,立场依然坚定,认为霍家功过相抵,不存在任何过错。
百姓只会感激他们,绝不会因为隐瞒女子身份而有其他想法。
庆帝咬着牙,心思摇摆不定。
秦正松再言:“霍将军究竟是不是女子,现在还没有求证,现在双方大战在即,风口浪尖冒出这等消息,真是其心可诛啊!”
庆帝心口一窒,心里的天平彻底倾向秦正松。
只是赵宰辅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到万不得已,庆帝不想得罪。
何况赵家是支持穆洵的,他怎么也不会不断穆洵的左膀右臂。
思忖一瞬,于是朝谢靖问道:“谢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谢靖闻言,微微颔首:“皇上,事有轻重缓急,当下还是以边关战事为首要吧,以后的事不都还是您说了算。”
庆帝紧皱的眉宇舒展,谢靖才是最能给他台阶下的人。
他摆了摆手,语气低沉:“此事暂且作罢,赵宰辅忧国忧民着实辛苦,可是霍北霆还有女儿女婿在京都,朕相信一时闹腾不起来,边关得有人守住,大庆才能确保繁华。”
众人皆垂首,高呼皇上英明。
赵宰辅心里不爽快,敷衍地附和着。
秦正松清楚,皇上是无奈之下才如此,明知前线紧张,却在军饷方面装聋作哑。
反倒是无关痛痒的晋州,物资提供得极其丰厚。
厚此薄彼,真是让人心寒。
退朝后,谢靖匆匆回府,院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眸光一凉:“你来做什么?”
付瑶手中端着热茶,笑魇如花地说:“夫人待我很客气,当我是你的故人,真是受宠若惊。”
谢靖不耐:“说人话。”
付瑶收敛起笑容,起身缓步上前,在他身前驻足,傲娇地仰起脸:“谢靖,我是来跟你告辞的,我啊得去宁江,看谢家小世子打仗呢。”
谢靖捏紧拳头,冷冷地说:“别打他的主意,否则你的女儿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付瑶怔了怔,嘴角浮出一抹凉薄的笑:“我的女儿…”
谢靖盯着她:“如果景枫有什么闪失,天风寨少主休想活命!”
付瑶笑出声,眸底一片氤氲:“果然,绝情的男人是六亲不认,谢世子是何其幸运啊,能让你这老狐狸如此在意。”
谢靖拂袖,不想与她多纠缠:“不送!”
话落,他从她身侧而过,疾步去了书房。
付瑶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明明他是负心汉,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最终理直气壮的还是他。
凭什么?!